叶朗推开他,“我洗。我作业都在学校里写完了。”
霍杨站在一边,瞅了他好几眼,“怎么今天这么懂事?”
然后他就看到叶朗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汤全倒进了水池里。
这败家玩意儿!
直到叶朗回屋换睡衣了,霍杨还跟在他屁股后面叨逼叨,“你怎么就全倒了,牛肉汤啊,里面还有洋葱胡萝卜,我熬了半小时呢……”
叶朗头也不回,拉开书桌椅子,“我只喝汤,没区别。”
霍杨刚想再说,叶朗抽出自己的漫画书,一本正经坐下,以一种看《钢铁工业年鉴》的姿态对他说:“姐你好烦。”
“……”霍杨,“哦,我走了。”
叶朗当然不抬头,盯着漫画书看了一会之后,悄悄一抬眼,发现霍杨居然真走了,顿时有些不高兴。
第二天早上他哥还是半死不活,叼着蛋卷,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冲出了门。叶朗觉得更不高兴了,昨晚没有“晚安”也就罢了,为什么今早没有“早安”?
等到了学校,他还没缓过这股劲儿来,刚推开车门,就看到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着的楚仲萧。她一见他来了,一路跑过来,把怀里一直抱着的大塑料袋递给他,“喏。”
“嗯?”叶朗接过来,发现一件深蓝色的西服外套,胸前有金线刺绣出来的校徽,应该是他昨天落在楚仲萧那里的校服。
楚仲萧说:“我给你洗完熨干了。”
叶朗一抬眼,“你会熨衣服?”
“……”楚仲萧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我拿吹风机一点点吹干的。”
学校的着装规定很严,男生的正装有三套、运动服有两套,高年级的衣服还会多。这些校服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穿都有详细标准,仪容不整和旷课逃学一样严重。
叶朗看着她,没说话,伸手摸摸她脑袋。
两人一块走进学校的时候,楚仲萧没有向以往那样有说有笑,罕见地安静,腰背却仍然挺得笔直,笔直得都有些僵硬。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叶朗手突然被使劲一拽。
他第一反应是看楚仲萧,看到她的表情以后,怔了怔,又扭头看向她的视线落处。
是李烽。
李烽还是那副阴沉的嘴脸,细眉薄唇,笑起来歪歪斜斜的,没个形状。他正往大厅里走,并不知道身后有一道视线狠狠扎在他身上,随着他移动,几乎要将他活剐成千万碎片。
叶朗感觉到她紧紧攥着自己,手腕都在发抖,还听到她在不断地吸气,再颤抖地呼出来。
良久,她深呼吸了一次,屏息片刻,才恢复了平静,低声对叶朗说:“我们走吧。”
这天,楚仲萧上课就是刷刷地记笔记。下课时叶朗一转头,看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睫毛盖着底下浅浅的黑眼圈,也不知道她用那个蠢办法烘衣服几点才睡。
很久以后叶朗再想起来,那个狐狸一样狡黠的小姑娘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压抑了起来,并在日后越来越偏激,喜怒无常。
现在的楚仲萧,经济条件还是很好的,事实上比以前更好。她的姑妈是个非常有名的律师,开着自己的事务所,每年净利润上千万。而且原来她当高干子弟的时候,是不敢出入就豪车豪宅的,现在她就算拿钱点篝火晚会都没人管。
长得好,出手阔,又能说笑、玩得开,到哪都不愁寂寞。楚仲萧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很快就重新合群了。
她先是和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混熟了,随后又通过那女生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由A至B,由B至C,由C至D;而D是一个典型的社交动物,于是再由D至EFGH……
这就像一张越织越大的网络,上面有无数个结点,有些结点之间是直线,有些结点散射的是星状的网络。她就这样联结上了许多个小团体,整天在学校里跟着一帮人呼啸而过,前呼后拥。
至于最开始的那个女生,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是个跳板,仍当楚仲萧是知心好友,和她聊鸡毛蒜皮,撒娇让她挑小首饰,借作业抄。楚仲萧的表演永远是无懈可击的,连叶朗都快要信几分了——如果他不是每次看到她眯起眼睛、只提嘴角,就想起她原来笑眼弯弯的模样的话。
叶朗还是一如既往,听课,读书,拉楚仲萧出去跑步,只是最近的心情也开始直线恶劣。
霍杨越来越忙了。
他总是早出晚归,在家也要么在看书画图,做个模型做到半夜;要么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打电话谈着生意上的事情。他总是现在书房里弄到半夜,叶朗的作息根本撑不到那么晚,只在迷迷糊糊里感觉到有人躺在自己身边。
但他通常脑海里刚冒出一句“怎么才回来”,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依旧目送着他哥火箭炮一样冲出门。
周末霍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接待了些乱七八糟的人,嘴边都长了燎泡。平时没课,就躺在床上睡觉,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放空,叶朗故意来闹他,他也没劲起来。
三四个月了,叶朗晚上抱他睡觉,还被他拨开好几次。
叶朗问他:“你最近在做什么?”
两条腿搭在茶几上,霍杨脑袋枕着沙发靠背,很颓地开了口:“养家啊,糊口啊,得赚奶粉钱啊……”
他拧着眉毛,“爷爷不是给你抚养费么?我平时不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