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拿的是《成州病院》,齐安东的成名作。拍这部片子以前齐安东只是个薄有声名的小演员,这部片子出来以后他就成了一线明星,片酬翻了不知道多少番。
陈衍上学的时候老师专门讲过这部。他是研究生才转行学编剧的,听得津津有味,但看旁边同学翻白眼的样子估计他们本科研究得更多。
这部片子成就了几乎所有出演演员,连一个不起眼的配角现在都已经转战小荧幕,成了电视上的常客。
票房破记录,重制票房再破记录,拿遍了当时大大小小的奖项,票房口碑双丰收。后来模仿者无数,却没有任何一部能比得上它,包括导演续作和齐安东演技纯熟后的其它作品。
陈衍把窗帘拉了,在昏暗的房间里看投影。
电影是重制版,画面还算清晰,即便他看过许多遍也不禁再一次被拉进故事的漩涡中。
“咱俩在一起吧。”荧幕上齐安东的眼睛青涩又坚定,透过层层轻摆的草叶看向他,看得陈衍心里一动。
齐安东穿着白背心拉着女主角在河堤上奔跑,身量未成,像勃发的白桦,皮肤油亮,肌肉鼓起。他们在夜晚的草丛里野战,直到手电筒的光划破黑暗照到他身上。他用身体捂住那女孩儿,从他年轻的肉体下传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是一阵晃动,拉扯和厮打。
他被人拉开,一拳拳打在身上,蜷得像个虾米,只露出他的眼睛,眼角淌着血,发出狼一样的光。
到了片尾,齐安东骑着自行车在河堤上飞驰,风把他的衬衫吹得鼓起,像他和他喜欢的人曾经在那里放过的风筝。车铃一阵阵响。镜头又切到一个破旧的沙包,被人抛上抛下,拖着长长的线头。最后那根线从一只手的指缝里滑落,连同沙包掉在了地上。
“听,你听着,”年老的妇人将食指竖在唇前,小声说,“他回来了。”
片尾字幕一出,陈衍摸着自己的脸,他又哭了。
晚上他洗好澡,没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敲了齐安东的门。门刚开他就钻了进去,也不管齐安东高不高兴。
“你……”
陈衍没抬头,也没出声,抖着手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要是齐安东现在赶他,他可能从窗户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他低着头,只看见齐安东握住他的手,阻止他动作。他惶惶然抬眼,对方却笑着看他,让他不知道是该抽回手还是就这么僵持。
齐安东把他的手搁在自己肩上环着,开始亲自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他的指尖摸到陈衍的皮肤,冰凉透骨,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陈衍在神智不清甚至还流着泪的当口看到齐安东的脸,他额头上滴着汗,眼神凶狠。他又想起刚才看的电影,芦苇丛里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他紧紧闭了闭眼。
只要把他当成虚构的人,他就能好过些了。
第6章6
第二天早上陈衍醒来饭菜已经做好搁在桌上,他依然没见到做饭的钟嫂。齐安东发了几条短信告诉他自己经纪人和助理的电话,嘱咐他有事打给助理,实在可以说无微不至了,只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所有情人都一视同仁。
陈衍心安理得地过上了米虫一样的日子。
齐安东在家的时候他所有的任务就是讨好他,温顺,乖巧,说一不二,像狗给自己找了个主人,全心全意;齐安东不在家他就写稿子,什么活都接,再下三滥的东西都写,写完就忘,刻意的忽视之下倒也真忘得快而干净。
陈衍来得正是时候,最近齐安东忙着新戏的拍摄,没有太多心思放他身上。
他和林啸合作的新片《归途》从立项起就备受瞩目。《归途》是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原著前几年刚出版,颇给当时萎靡的实体书市场打了一针鸡血,之后数年余波不断。确定要改编电影以后更是从导演到演员,凡是有水花的大导明星都被拖下水遛了一圈。直到正式宣布导演和主演,声浪才慢慢降下来一些。书粉大多觉得满意,其他人高不高兴就是各人肚里的心事了。
齐安东跟其他明星不一样,他少年得志,早早凭《成州病院》一举成名拿了影帝,大红大紫名利双收。那时国内电影业还不发达,但这片子也造成了一阵轰动,加上电视里三天两头重映,电影也跟着做过重制版,说他是国民度顶尖的演员一点儿也不过分。
他年轻时闹出过不少绯闻八卦,也传出过打架斗殴等负/面新闻,但时间一长谁还记得?齐安东年纪渐长,现在架子不大,人温和,业内评价也好,于是人人说起来都是一脸怀念的表情,“《成州病院》里那个男主角呀,特好看,唉,太惨了”,寄托了不知道多少青春往事在他身上。
可他看着又总是有点距离感,再低调和气也像跟你隔着层纱。卢老说过,这就是做大明星的本事,现在这些年轻人还有得学。
齐安东在圈子里被一口一个前辈叫着,掐指算起来他其实也就三十多岁,只不过成名太早,做派也老,总被小孩儿当成四五十的老头子。
这段时间对陈衍来说是最有利的了:齐安东还没厌倦他,有耐心同他温言软语,也尚未把他当个人物戒备,他想知道点什么很容易。又及他在家的时候少,在片场的时候多,给了陈衍充足的时间忙活自己的事,顺带和齐安东的钟点工都熟悉起来。
每天来做饭的是钟嫂,湖南人,儿子刚上高二,过两年就要考大学了。陈衍刚开始和她说话她不太乐意应,一方面自觉地位低下,不知道对面这人脾气如何,万一说错话得罪了以后日子该不好过;另一方面也不免看不起陈衍一个大男人赖在别人家里做蛀虫。
陈衍并不介意,他次次都跟钟嫂打招呼找话头聊,来来去去这个本性淳厚的中年女人就放下芥蒂和他熟络了。陈衍让她别喊自己陈先生,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始叫他小衍,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更近了一些。
钟嫂看着陈衍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知道他24了还不断惊呼他养得好,面嫩。她最宝贝自己的儿子,就像其他任何父母一样,只要提到孩子就能打开话匣子,屡试不爽,陈衍就这么和她处好了关系。
偶尔哪天齐安东吃得不合口味,眉头一皱,陈衍就看着眼色把他的菜夹到自己碗里,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对他笑,再给他多夹几筷子菜,带着自知逾越却依然坚持的口吻说:“你总不按时吃饭,胃不好,别挑食。”
他脸上的表情真真切切在为齐安东担忧,对钟嫂透露自己为她解围时也全似无意。这时他还没盘算什么,只觉得每个人都可能有用得着的时候。
除了钟嫂和保洁人员以外唯一会来家里的人是倪正青。
陈衍第一眼见倪正青时以为他是齐安东的朋友,倪正青长得英俊,成熟稳重,气度不凡。后来才知道他是齐安东经纪人,高中毕业就辍学打工了,跟着齐安东从助理做起。现在名头上虽然升级了,仍然会经常帮齐安东处理些私事。
他自然也很想同倪正青打好关系,这人跟了齐安东十多年,也许是世界上知道他隐私最多的人。但倪正青学历不高人却聪明剔透,比钟嫂难接近得多,他卯足了劲也不过和对方培养出“尚可”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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