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变了脸色,“他被感染了?”
“不一定。也可能是地球联盟政府猜到你可能会改变主意不向他们透露我的行踪,所以把他暂时控制起来了。”伊森缓缓收回自己的触手,踱步到客厅那扇狭窄的窗前,望着对面纵横交错的空中广厦,纷乱的灯光将外层的大气也染成了血的颜色,“我总觉得,那里像是一个陷阱。”
塞缪的拳头死死攥起来,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便往门外走去,“我自己去,你不要跟来。”
然而伊森却并不打算听他的,也拿起外套,戴上兜帽,用比较高的领子挡住脸,“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说是陷阱吗?那你不是送上门去吗?”塞缪把他往后推了一下,故意用凶恶的声音吓唬他,“你来地球不是要去找你父亲吗?不用等我了,我们就此别过。”
塞缪一直以为伊森要找的父亲是亚德里安.埃尔德里奇。而伊森也没有纠正过他,毕竟他也确实想要找到亚德里安问个明白。伊森早就不怕塞缪的虚张声势了,坚定地往前走了一步,“或许被政府的人找到不是一件坏事。既然他们会抓住你父亲,难保他们没有把我父亲也软禁起来。”
“你以为落到他们手里就能见到你父亲吗?”塞缪烦躁地堵在门口,“他们只会马上把你肢解,试着用你的血清做出解毒剂什么的,白白送死有意思么?”
伊森却笑了,仿佛听到塞缪说了笑话,“你真的以为,他们这么容易就能抓住我?”
塞缪一愣。他虽然不知道在蛇夫座联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听到了那些看守间的只言片语。他们似乎在说,从星风号上下来一个不会死的怪物,关也关不住,而且身上还带着可怕的瘟疫种子,弄得整个军事基地人心惶惶。他当时就猜想是伊森,毕竟伊森变异时的可怕样子他记忆犹新。
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也有种令他想要远离面前这个状似无害的Beta的冲动。可是另一半的他又无法克制地被面前这个从医疗室出来后就带上了一种微妙的邪气的男人吸引。他对于伊森的感情很难说得清楚,最初因为他与自己前半生的挚爱有些相似而对他动心,可是后来知道了他与祭司的关系,也就渐渐转换成了友谊。这份友谊在牧神星见到了伊森的变异之后产生了动摇,但也依然坚固。
到后来,施耐德死后,一切都变了。仇恨令他只想着要毁掉一切令他痛苦的根源,哪怕利用伊森也顾不上了。结果伊森却说,他一早就发现了……
明明发现了,却还是如常地对待自己。甚至在挑明之后,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原谅了他。
塞缪却无法释怀,无法原谅自己的背叛,却又无法放下那份仇恨。
他需要伊森完成那个仪式,需要他毁掉这个肮脏的星系。哪怕是连带着自己一起。
眼见塞缪神色阴晴不定,伊森安抚地伸手轻轻按住塞缪的后颈,用一种看似无辜的笑容对他说,“别担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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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空间站设下的隔离区在与他们所在的区域完全相反的另一面,筑起了一道纳米塑料墙用来分隔外面尚且挣扎存活的人世,还有里面被死神笼罩的死域。墙后所有的建筑中能用的房间都被改造成了临时病房,然而很多所谓的病房被称为“笼子”更为合适。许多感染初期的病人如野兽一般被关在里面,每天给他们少量的食物和水,等着他们一点点变异成一条通体长着触须滴着粘液的黑虫子,然后用火将它们烧死。只有尚未发病的人还能得到一点人道的照顾,但是早晚也会被关入那些肮脏的布满鲜血和粘液的笼子,早晚也会在烈火中扭曲蜷曲不再有人形的身体。
里面没有多少医务人员,几乎七成的看护都是紧急调来的士兵。城里始终弥漫着一种烧灼的焦臭味,除了医务车,和巡逻的人,街上看不到人行走。
伊森和塞缪没有发烧的症状,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混进去。他们想的办法是趁着一些从隔离区出来的补给车停在附近的医院的时候,悄悄藏到车厢里去。
进入的过程尚算顺利,只是在对方突然决定进行车厢内检查的时候出了点波折。伊森必须要用自己触手顶端的一些针刺分泌出一些令人暂时瘫软的神经毒素将他们放倒。黑暗中那些人连车里是什么攻击了他们都看不清,只是觉得什么长鞭一般的东西呼啸而过,后颈一疼,便失去了意识。
两人从车厢里钻出来,发现一片灰暗的废城在面前铺展着。沉寂的空气里偶然能听到野兽般的嘶皞声,趁着破败的高楼,显得十分恐怖阴森。
这个时间大部分的护理人员都已经下班了,巡逻人员也不算多,即使有也被伊森脖颈后蔓延出的嗅觉触手及时探查到,令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躲避。
这里是瘟疫的中心,连空气都浑浊发臭。
宽阔但肮脏的道路两边常常会出现一些密封的大袋子堆在一起,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似乎是什么半凝胶状的物体。本以为是垃圾的,可是又在某一些袋子里隐约看到了类似人头的结构,被烧焦的皮肤干瘪地贴在头盖骨上,身体其余的部分却都熔化在了一起,长出了那种密密麻麻的触须,俨然是条虫子的样子。
红地球上的噩梦,竟然再次大规模地出现在眼前了。
塞缪只看了一眼就转开头去,心里头一阵翻腾。他默默祈求着父亲不要在这些袋子里,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向谁祈求。
如果父亲真的死了,他会恨伊森么?
可是伊森是为了救他和施耐德才变异成那个样子的不是吗?
他制止自己再想下去,只想加快脚步,找到自己的父亲。可是一转头,伊森却没有跟上来。
只见Beta蹲在那具尸体旁边,带着些怜悯和悲伤似的,伸手隔着透明的裹尸袋摸了摸那恶心的头颅。
“你在干什么!时间不多,那些被放倒的人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伊森站起身,从后颈延伸出那种细细的用来探知气味的触手,继续寻着那一丝味道穿行在破败的建筑之间。那味道带着他来到了一座分外高大的建筑面前,空洞洞的窗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二人。寂夜中,痛苦的喊叫声从某些窗口中传出来,令人汗毛直竖。
“好像……是在这里。”伊森呢喃着。不知为什么,那些嚎叫声令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并不觉得可怕,甚至还觉得有点亲切。
他想起来在酒店里那个感染初期的患者,仰望他时那畏惧的眼神。竟有种微妙的期待心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呼应他的这种心绪,就在他们踏上台阶时,从大楼深处发出的恐怖嚎叫声忽然比之前大了几倍,如同万兽恸哭一般。塞缪一惊,脚步一顿似乎正考虑是否应该暂时撤退。却见伊森皱了皱鼻子,一霎那的表情竟然有些像是野兽不悦的样子,身后忽然伸出一条十分粗大的触手,顶端一张似乎是口的东西骤然张开,一圈圈尖锐旋转的牙齿开合着,从黑洞洞的“喉咙”里发出人耳听不到的吼叫,嗡鸣般的次声波迅速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那些感染者发出的咆哮声竟神奇地迅速归于沉寂,只留下一两声颤抖的呜咽。
塞缪目瞪口呆地望着身边的伊森,看着那粗大的触手迅速缩回Beta肩膀的皮肉之中,原本应该留下的伤口也在许多黑色东西的涌动下迅速愈合。而伊森看着他耸耸肩,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随意表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更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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