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宅佛狱往苦境的通道莫汉走廊将要开启。
枫岫一直为着阻止莫汉走廊开启而各处奔波,此时时机终于成熟,他与拂樱、极道三人前往将其摧毁。
出发之前枫岫问拂樱上一回送他的那枚枫叶有没有带在身上,拂樱点头,把它取了出来,递给枫岫。
“此物由吾亲制,你带着它,有护身之用。”枫岫边说边给那枫叶串上了红绳,亲手系到了拂樱腰间,浅笑言道,“无论遇到何事,好友定能化险为夷。”
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极道先生忍不住咳了两声。
枫岫似乎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个人,轻摇羽扇把微微透了红的脸颊遮住。反观拂樱倒像是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极道简直对这两人的行径嗤之以鼻,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枫岫略调整了一下莫名不宁的心绪,上前拍了拍极道的肩,“好友莫急,这就走。”
赶往莫汉走廊一路上,拂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枫岫以为他是在担心小免的事,轻声安慰他道:“好友不必太过担心,不久小免就会回来……”
“嗯。”拂樱应了一声,实则他在想的全然不是这事。
他只是在回忆——回忆过往的种种。
与枫岫初遇是在一次花会上。他在一株樱花下小憩,忽然有位紫衣青年向他问路。至于这一次相遇到底是偶然还是刻意,拂樱自己也弄不清楚。
不知何时他们就成了至交好友,相谈甚欢。晚些时候他们又一同结识了极道,玩笑自诩为三先生。
再后来拂樱捡了只小兔子精回家,跟枫岫争论一番后决定给她起名为小免。
百年的时光中,他们虽互为知己,又彼此试探,谁都不敢轻易地全心相信对方。直至那一次割席断交的戏码,枫岫对他完全卸下心防,他们之间暧昧的情愫愈发不清不楚。
还有那一次缠绵。如今想起,仍是令拂樱心底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大为躁动。他不无遗憾地想,或许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过往的一幕幕于他眼前和心中闪过,拂樱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把这些都记得万分清楚,那人的一言一笑,都历历在目。
脚步一停,眼前便是莫汉走廊。
拂樱闭上了眼。复睁开时,早已将那些往事与他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温存沉埋抛弃,惟余重回故土的迫切之情。
此时的枫岫不知他心中所想,自然毫无防备。直到拂樱突然回头对他击出那一掌的瞬间,他仍不敢相信自己最亲最近的人会在这种时候叛变。
只是下一瞬他又恍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有征兆,是他过于相信那人。
一子行错,满盘皆输。
枫岫自认计谋高明,最终仍是输于“情”这一字。
他受伤半伏在地上,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褪去那一身用于伪装的粉裳,只余玄色翠羽。明明是同样的面容,不过多了眼底一道黥纹,为何竟会变得如此不同?
眼前这个唇角噙着冷笑,冷眼嘲讽他之愚蠢的人,是否还是前一日,或前一个时辰与他笑谈尘事的拂樱?
已经不是了。
枫岫于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他不是拂樱。但又看见那人腰上系着的那枚枫叶。
——你戴着它,定能化险为夷。
荒唐。枫岫轻不可闻地自讽一句,心下已做了决定。
他撑着伤体竭力让极道先脱离险境。
这注定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一战。
拂樱——此时已应是凯旋侯,见他祭出了此前少有使用的紫枫剑,唇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很久以前拂樱就嘲笑他的剑术还不如他的嘴皮功夫精湛,此后便再没看过他在人前用过这把剑。
知他想要做什么,可惜这种情形之下,无论对方再做什么也都是徒劳,都是输。
从相信了拂樱的那一瞬开始,枫岫唯一的结局就只有输。
“同归于尽,做梦!”
凯旋侯挡下对方的剑招,人影交错,在擦肩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道了一句:“有好友相赠的护符庇佑,吾怎可能会输呢?”
话音落下,他握住枫岫执剑的手臂,反向折断。
紫枫剑无力坠地。枫岫半跪在地上,嫣红的血色染红了他的紫色衣衫。他吃力地抬眼,晚来凉风之下,那人一身玄衣随夜色轻扬。
此时身体的痛觉对他来说已不是那么明显,唯有心底的旧念还依稀盘桓,久久挥之不去。
这一战他输了,输给轻许和轻信,输,无话可说。枫岫想苦笑,然而一扯动嘴,便有血顺着唇角往下落。他心中暗暗道,或许那人将要就此终结他的这条路了。这一路,他终是无法走到最后,与拂樱一同。
那一刻凯旋侯没有想到太多,故人旧情之类的过往是在来时路上就已被他抛弃了的。枫岫不该再留,这是他唯一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