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1_美人恩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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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1(1 / 1)

文散生闻言大惊,他想那赤陵本在京师郊外三里地,自建国来不但总有军队看护,而且依据事死如生的惯例,也不该被人所盗才是。他心中存疑,自然想问多些,还未等他开口,世子便拢了他手示意他听。“我年幼时便听母妃说这开国老皇爷的故事,据说他风神俊朗,容貌极美,即便是蔷薇皇後,与他一起也不过是寻常姿容罢了。只可叹他死得太早,未到四十就驾鹤西去,白白把绝世容颜封入棺木,世人再无缘相见。”文散生熟读诗书,连太祖皇帝的野史也曾读了个遍,他晓得这名为秋瑾风的男人既风华绝代又头脑不凡,加之他有结拜兄弟十人,个个与他同心,有文有武,既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有胸藏韬略的好谋士,是以年仅二十六岁便推了前朝,黄袍加身登了帝位,根本没什麽奇怪。“这次我去,本想拜祭先帝,若能捉到盗贼,自然最好。不想那盗贼样样不拿,只开了膏泥,破了棺椁,偷走了卷画轴而已。”

“破了棺椁麽?那岂不是把太祖的尸身现於天日了麽?此乃灭门大罪,可有什麽蛛丝马迹可寻?”

西宁王世子冷冷笑笑,捏了那秋栗送进嘴里,慢慢嚼了下肚才道:“哪有什麽尸身,除了殓衣金冠,随葬物品,里面连个人毛也无有半根。”文散生问道怎会如此,世子又道:“当时不但是我,连灵官也吓得半死,若不是在玉枕下搜得一片竹简,只怕要是千古之谜了罢。”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个竹片,递给文散生看,上面用朱砂写了几个字,居然是“此身已与兄弟共眠,不必去寻。”

文散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仍是大惑不解,他看看西宁王世子,只见他笑得越发冰冷起来,便问:“莫非这兄弟是谁,你也查了麽?”

世子把竹片放在桌上,又小小抿了口茶,接著道:“幸好御大人与我同行,於是我二人掘了另一处坟地,才得了答案。”他以茶为墨,在桌上写了“御庭之”三个字,“幸好他陵墓完整,方才找到了老皇爷的踪迹。”

文散生隐约想起文鸣园的遗书中写过这个名字,仿佛正是太祖秋瑾风亲密之人,他看著西宁王世子,等他说道:“御庭之虽尸骨稀烂,胸前抱著的盒子却很完整,上面写著太祖的名讳,打开後是用锦囊存的骨灰若干。其後又开了尹桂生,司徒长烟,苏笑微,杜明辉之墓,也是如此。”世子顿了顿,看向文散生道:“你先祖文鸣园的坟也开了,与九人不同,他留了手书存於後世,虽字迹模糊,倒不难懂。”

“他写了什麽,你可看清?”文散生被他停在要命的地方,不禁问道:“我先祖写了什麽,快说与我听。”

西宁王世子又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他道虽然依从遗命将太祖尸身化灰,但不能容忍与别人一般怀抱骨灰身死,於是吞了他自己那份,方才投江而亡。他承认原想独占那人,但又不能违背遗命,所以将之吞之腹内,如此方能解相思之苦。”说完这些,他才叹道:“秋瑾风天下帝王,终究连个整尸都未修得,更不要说那些兄弟,不与自家妻子同葬,非要分享一人。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你文家先祖来得疯狂,居然吞灰入腹,此等迷恋真是再可怕不过。”

文散生闻言不语,想他少时以文鸣园为神,凡是此人文章皆可倒背如流,只道此人情怀深邃,非寻常人等可及,既通星文八卦,又下得一手好棋,所做之长青赋文格绮丽,更为天下文章先。既有如此才情,自当心怀高远,举步从容,怎会作如下此疯狂举动,真正令人大惑不解。文散生心中鼓噪不定,便有些眼神飘忽,西宁王世子看他一眼,就猜了八九分:“我知你心中不明,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太祖皇帝与蔷薇皇後生了七男二女,又同文丽妃又养了三名公主,更勿论宫人得幸所得皇女六人,虽不甚多,却也不少。加之他与皇後少年成婚,耳鬓厮磨,即便生产也要守候身边,伉俪情深可见一斑。且他大殡之後哪有不检点尸身之说,难道蔷薇皇後却不知道,白白让他与结拜兄弟们同睡不成?如此想来,真是太为古怪。”

西宁王世子眉头皱的更紧,倒让文散生心疼起来,他忙捉了手,劝慰道:“三百年前之事,何必多放心上。既然太祖尸骨成灰,结拜兄弟皆成腐骨,我等即便唏嘘不已,也是无奈。”世子听他软语,颇有关怀之意,便笑道:“生儿说的是,我此番为古人操心,真正多此一举。只是那卷轴放在内棺之中,用玉盒装著,那盗贼不取其他,单单把卷轴拿了,不知是何道理。”

文散生道:“姜大哥怎知是卷轴而不是他物?莫非有所凭据。”

世子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问,所以特拿了样东西来给你看。”说罢,他击掌三声,招了贴身侍从送个檀木长盒进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个卷轴。随後他把侍从遣去,亲自把卷轴展在榻上,拉过文散生同看。

这卷轴甚长,铺了满榻,中间画的人白衫紫袍,头戴八宝攒珠冠,腰缠玉带,笑容宛然,不是司徒章是谁?左侧一人,青衫皂靴,眉清目秀,神色疏懒,以指封唇,分明是见过的苏梦醒。右侧一人,虽不曾见过,但看他身高体巨,面如赤酱,手持双斧,威风凌凌,再看下面签章,写的是山东杜明辉。文散生拢拢惊魂,回头去看那貌似司徒章苏梦醒之人,只见下面签章分别是江夏司徒长烟和粤洲苏笑微。如此想来,这画上十人定然是太祖结拜兄弟,开国元勋是也。见文散生看得仔细,西宁王世子拍拍他背,言道:“你可知我在那皇陵之中,摊开此卷,真正吓了个半死,只觉那些亡魂再世投胎而来,想想都让人乱流冷汗了罢。”

文散生莫名间不敢再看,忙动手卷了卷轴,放到一边,他想那丢了的卷轴与此定是一对儿,是以被判定是被偷去也算合理。“若那是太祖真容便好了,”文散生被世子抱上床躺好,方才那卷轴里的人像还在眼前缓缓而过,“苏梦醒与司徒章本来就是元勋後人,长得相似本就应该。”他自顾自说完,却听世子道:“只可惜不知道你与文鸣园长得是否相似,倒是有些遗憾。”文散生默然,那卷轴上虽有文鸣园,却是个没脸的,不知所为何来。

美人恩第十二回龙落子3

西宁王世子见他虽然乖顺,却不答话,知道是不想说,於是取了个山核桃剥了,填进文散生嘴里。“你身子虚弱,多歇些日子,今夜我在这里过夜,陪你说说话也好。”文散生微微一笑,心下愉悦莫名,嘴上却道:“姜大哥公务繁忙,能空出时候陪小弟一晚,小弟感激不及。”世子捉了文散生的手,贴在嘴边亲吻,直到文散生依偎在他怀里阖了眼歇息,方才收了笑容。

想想十日前文散生在御书房晕在地上,幸好宫人都是收买下的,才没有露出马脚。加之那些宫人早由亲信灭了口去,相关人等也杀了干净,即便流言生出怕也无有人证。只当是自欺欺人,这生孩子的事总算是太平过去了,至於这孩子将来是龙是虫,也不是今日即刻可知。他摸摸自家耳轮,那两条凸线虽不明显,却是皇家贵胄的信物,不知孩子日後能否也嵌了这两条东西,登上御座君临天下。西宁王世子想得认真,不妨有人在窗外禀道:“御大人来了,车驾已到了庄口,殿下可要接见他麽?”世子看怀里文散生睡得香甜,虽有泪痕却面带微笑,便对那人道:“你与御大人说,今日我身体不适,恐不能相见,明日一早我自会去府上拜会。”

那人领命而去,他到庄口,与御光正说了便转头回庄去了。却说御光正进不得印竺山庄,叫车夫把车赶回府里,他刚进了门,就有管家御忠迎出来,他见御光正面色灰暗,颇为憔悴,本不忍心烦他,但御怀风清晨就来,非要与祖父见上一面,早等了半天。御光正听御忠传话,回屋净面更衣後,往後院去了夫人居所,只见御怀风正与祖母饮茶说话,最是亲密不过。

御夫人本是宫人,被重光帝赐予御光正为妻,也有五十余年。她生养一儿一女,女儿嫁与苏昧风为妻,早就死了,儿子官拜吏部侍郎,不到五十也去了,留下个孙儿御怀风与她十分亲昵。难得御怀风来到府里,老头子又出门去了,正好与亲孙话话家常,还留了同吃午饭。两人正聊得高兴,夫人瞥见御光正进门,便对御怀风道:“老头子来了,你们说话,我叫人去备些点心来吃。”御怀风道了声费心,目送祖母出门去了,才与御光正行礼坐下。

御光正虽年逾七十,身板倒还硬朗,况且他明里还是个宰相太师,威仪自与他人不同。御怀风小时父亲公务繁忙,多在祖父书房中读书,与御光正之间倒比亲身父母更为热络,如今虽已成年,也有了自家府邸,但见了祖父仍是自有一番亲情笼罩心头。御怀风先道:“祖父大人辛劳,前几日去赤陵公干,真是辛苦了。”御光正笑道无妨,心里却知御怀风急促来见定有隐情,他示意御怀风继续,只听御怀风道:“听说祖父大人带人开了祖先的陵墓,不知是真是假。”

御光正道:“正是。只因此时与赤陵被盗有关,所以不得不叨扰先祖了罢。”他见御怀风眼神飘忽,仿佛有难言之语,便道:“我知你精通八卦天文,对阴阳之学也颇有天赋,莫非开坟之事冒犯了祖宗不成?你只管说,老夫洗耳恭听。”

御怀风斟酌半天,方道:“先祖早就驾鹤西去,哪里会有什麽冒犯?我听说还开了杜家、司徒家和苏家的祖茔,只怕得罪了他人,弄个掘人祖坟的恶名,便不好了。”

御光正还以为他会说什麽,不想却是此迂腐顾虑。御光正本不信什麽星辰之类,若不是御怀风热衷此道,早让他谋仕途去了,如今听他说起掘坟的恶名,倒是有趣:“怀风吾孙,这事你不必多虑。莫说苏家早就根苗凋零,唯一男子苏梦醒早已化灰。即便是司徒家又能如何?司徒章分明是反出京城去了,他所属的内卫虽是强大,但总归是见不得光。至於杜明辉的後人,不过是个肃州的参军,据说也盘踞在泰丰大营,与那些反贼一党,本就当挖坟掘墓,断他根基才对。”御光正越说越怒,声音也越发响亮,只是说到一半,忽见御怀风瞪著双桃花眼瞧他,两眼水汪汪的,竟与所获画卷中的御庭之一模一样。身为男子却长了双美目,若不是御怀风行事方正,家教严格,只怕早就成了风流名士,与御庭之成了一般人等。

御光正突然不语,便轮著御怀风说话,他从怀里取了本黑皮书来,摊在桌上:“昨日夜里找本旧书消遣,不想从父亲遗书中翻出这个来,还请祖父大人一观。”御光正一看,只见这书全是手写,字迹端正,格局仿佛是个笔记,他伸手翻了几页,不禁面色煞白。御怀风道:“每页上签了先祖的兰章,与其他遗书笔迹相同,应该不是他人伪作。祖父大人,尤其这最後一篇,分明是哀悼之文,其间情深,恨不得相拥殉死,读了令人垂泪不已。”他偷眼看了看御光正,道:“莫非先祖与太祖皇帝之间,不仅仅是兄弟之情麽?祖父大人,你还这句,什麽‘三百年後再续前生,愿我生为妇人,了却今生冤孽’。此话又做何解?”

御怀风说个不停,不想御光正突然大怒:“这种肮脏龌龊之物怎会是先祖所写?你这孩子起的什麽邪风,非要坏祖宗的名声不成?”御怀风突然被他训斥,登时面红耳赤,他见祖父怒气难消,想想再呆也是自取其辱,於是施礼告辞而去,连御庭之的笔记都忘了带走。

御怀风一走,御光正也不想留,他把那书藏在怀里,正要抬脚,却听屏风後面有人说话:“你这老头子,装什麽正经,想当年重光爷夜里留你同宿,还不是我伺候的。如今训起风儿来倒一套一套的,莫非你忘记当年重光爷临去,拉著你手不肯闭眼,只怕你出门就碰了柱子殉情,非要让你赌咒发誓方才咽气麽?”

御光正知道是夫人在後头偷听,方才说的也句句是实,他长叹了口气,言道:“你这老婆子,还提那些旧事做什麽?既然我答应重光爷守护他家子孙江山,自然要活著才行,这是忠臣所为,哪有什麽正经不正经的?”

美人恩第十二回龙落子4

夫人从屏风後出来,满面带笑,她对御光正道:“园子里购得几盆绿菊,很是稀罕,怀风又送来几只蟹子,正好煮了吃酒。”御光正清早循著西宁王世子踪迹去了印竺山庄,却被那世子拒了,回到家中又被御怀风说了不畅意的话,多少感到劳累,如今他听夫人有相邀赏花之意,不能直接推辞了去,脸上却有些不耐。夫人与他五十余年,早就是他肚里的虫儿,怎会不懂,便笑盈盈道:“你这老头子,日日忙於公务,不如今日同我饮酒赏花,歇息歇息罢。何况良辰美酒难得,有一日便是一日,白白辜负了名花良炊,才是大罪过。”

御光正推辞不得,只好与她同去,二人登上假山,在碧缘楼里吃酒。御光正吃了两杯酒,又听仕女唱了几曲,心情不禁舒畅起来。他走到窗前,远望宫城,却见万亩星空之下,宫城东北面天空血红,仿佛被业火所染,端得惊心动魄。御光正大惊,他知道那是寿光院所在,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他忙唤来贴身侍从,连车也不乘,直接跨马冲出府去。

御府离宫城不是很远,御光正心急如焚,不消片刻便来到西面宫门,那边已有些官员赶到,见到他来忙上来相迎。一干官员与门前御林军说了著火之事,却被告知宫内并无走水,还请诸位回府云云。御光正心知这事蹊跷,但与这些御林军再说也是无用,於是又催马去了北门,不出所料,与西门一样。直到一行人气喘吁吁到了东门,才未被阻拦,但没人有腰牌,守门的就说不能擅放进宫去,只当是白来了一趟。御光正修养再好,也不能再按压火气,他与那御林军辩理半天,只能眼睁睁看著宫墙内烈火冲天,却是束手无策。

御光正在外头进不得宫去,宫里秋蕊也出不了的寿光院。她住的寿光院东隅虽未起火,但身边之人却都不见了,只留了她一个被关在屋里。前几日寿光院便被牢牢看管,比平日更甚几分,连只鸟儿也飞不进来,此番起火若说是闹了天灾祝融,只会贻笑大方。秋蕊虽不是什麽特别聪明之人,但在宫闱中长大,内里阴暗也清楚得很。她看对面房子起火,明白太後性命堪忧,但她一介弱女子,不能强力破门而出,只好攥著秦绍阳送的短剑,黑著灯坐在正堂等人前来。眼见火势越来越大,那赤龙沿著回廊直往这边卷来,想是烧到东边也不过是片刻之事。

秋蕊拢拢衣衫,静静看那火龙游来,真是好生壮观。她忽然想起那年春天,父皇在鱼鼓园过寿,招的外面杂耍卖艺的前来助兴,有个双龙戏珠的仿佛就是此等景象。那年她方才六岁,第一次见著秦绍阳,山青水绿个少年,立在父皇身边,比那画里的人儿还要好看。後来她七岁去御学读书,又见秦绍阳,发觉他不但人长得好看,书也读得极好,更勿论其他五艺,也是样样出色。

如此这般个商贾之子,被一干豪族伴读前呼後拥,仿佛是皇子龙孙一般。後来父皇薨了,留下遗诏让秦绍阳辅佐女帝,担当那监国之职,虽然他刚过了二十岁生辰,治理国家很是有模有样,与一干朝臣也算相安无事。秋蕊又想起秦绍阳对她之好,比亲娘还强上几分,他从不与她顶嘴,凡事都安排妥帖,即便连在床上也很畅意。

秋蕊又看看手上的短剑,只见寒光闪闪,好一把杀人利器。她隐约记得秦绍阳批过许多朱贴,那朱笔圈去人命,既有犯事的朝臣,也有边地的将军,是否有滥杀之事,秋蕊更是一无所知。三个月前文散生进宫见她,递了许多苦主的状子上来,桩桩件件都是鲜血淋淋,文散生劝她下书让秦绍阳回朝,不要在泰丰聚众谋反,以免犯下杀身大罪,为万世所不齿。秋蕊听文散生说得吓人,只怕会失了秦绍阳去,於是修书一封,托赵公公亲自送到泰丰,只求他回返,不要再生事端。

可惜秦绍阳不听她话,仍与司徒章在泰丰厮混,如此这般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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