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御赐之物到燕王府的宫人早早出发,迎着初升的朝阳,看见燕王府门口跪了个人。
他们还以为是春闱案的学子喊冤喊错了门,可定睛一看,这人长得眉清目秀,将将及冠,不就是燕王身边的谢家公子么?
谢家小公子穿着粗布衣裳,表情晦涩地跪着,大门口站着个黑脸侍卫。宫人们认得他,是燕王身边的晏侍卫。
宫人们刚刚走近,就听见晏七怒斥:“你若嫌弃殿下,趁早滚回谢家去,殿下身边容不得你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谢归煞白着脸,反唇相讥:“当初请旨的是殿下,要赶我走的也是殿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难道还比不上殿下身边的狗?”
宫人们愕然了。
这是什么事?
“你还真比不上。”晏七冷笑,“当初殿下做了藩王,你就够嫌弃了,如今殿下又待在京城,连燕地都去不了,做不了正正经经的藩王,你狗眼看人低的本性就露出来了。殿下心善,让你趁早回谢家,放你一条生路,你还赖着做什么?”
“让我待在殿下身边是陛下的意思,你一个侍卫,哪轮得到你做决断?”
谢归昂起头,眉眼略带傲气。
“今日我偏就不走了。”
宫人们着急了。
谢小公子和燕王闹不快这事,他们也不想插手。但谢小公子梗着脖子跪在大门前,他们总不能扛着陛下赐的东西,从偏门进去吧?
领头的内侍上前,与晏七低声商议。谢归跪着看他们,倒也没有不适。
卫初特制的衣裳的确不错,下摆很厚实,跪个大半天也不嫌累。
最后内侍好说歹说,总算劝动晏七。晏七服了软,冷着脸把谢归请回府去。
然后,过了几天,谢小公子又在门前跪下了。
之前闹过一次,附近就盯了不少人。皇帝知道了,传了道口谕,让他们好生相处,总算平下来。
结果没过两天,谢小公子又被赶了出来。
这回燕王动真格了,亲自站在门口与谢归对视,眉眼满是怒意。
谁也不敢劝,只得通报宫里。
皇帝深感头痛,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让谢家小子回府去吧。”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皇帝派内侍把谢归送回府,谢雍得了消息,亲自在府门口等着,见到粗布麻裳的谢归,当场就涕泪齐下。
“我儿啊——”
这倒不是全装出来的。
凤璋日日与他相对,没甚感觉,但谢雍眼神何等老辣,谢归空荡荡地裹在衣裳里,孱弱不少,一看就知道吃了很多苦头。
谢雍抱着他哭,一如接旨的那天。许久不见的风雅也躲在背后哭,得了家主眼神首肯,也扑上来抱着谢归嚎啕大哭。
哭得暗处的辛辰忍不住掏耳朵。
几人在府门口伤心许久,父子二人才相互搀扶,往里走去。
谢雍出来迎接这事,谢家其余人都不清楚。直到谢归回了当时居,谢家夫人才知道谢归居然回来了,气得打翻了莲子羹。
恰巧谢栩前来问安,没来得及看母亲脸色,愤恨地张口就来:“母亲听说了吗?那厮居然回来了?他还有脸回来?!”
谢夫人喉头梗了一下,不满地瞪他一眼。
“这谢归生母来历不明,怎就这么得父亲看重!”
谢栩还在不甘地咒骂,谢夫人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口。
谢归生母的来历,她是知道的。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更不敢乱说。
尤其面前这个还是她亲儿子。谢栩心里藏不住事,万一忍不住说出来,不仅仅谢归,整个谢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谢夫人只能把这个秘密烂在心底,面对谢归,也只能生闷气。
不过,这并不妨碍谢栩做些什么。
谢夫人喝了水,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你同辈兄弟。你好歹懂点事,别给你父亲添乱。人不是回来了么?你便带他四下走动,好歹尽份心意。”
谢栩不乐意,“凭什么要我带他走动?没赶他出去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