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那个世界,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如此不快。离墨如是想道。
雨丝淅沥,飘飞于琴川的大街小巷,向来人潮涌动的街道清冷起来,头戴斗笠披着蓑衣的老农牵着老水牛缓缓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河面上烟雾朦胧,乐伶婉转的歌声从停泊于岸边的画舫传出,幽幽袅袅,渲染出一幅江南水墨画,有几条小船行过,犹如画师挥墨点入。
负琴的少年撑着一柄油纸伞静静的站在桥上,将美景收于眼底,又飘然离开,清瘦的背影伶仃寥落。
无血色的嘴唇抿直,神色决绝,像是要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下桥时,身形倏然一僵,迎面缓步走来两个青年,一黑一白,二人俱是俊朗不凡。白衣男子温雅如玉,乌黑柔顺的发丝束于脑后,右眼戴着一只单眼机括,嘴角含笑正在与身边的人交谈,黑衣男子俊美冷硬的轮廓柔和下来,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虽不苟言笑,却感觉得出他心情不错。
二人打着一柄极为别致的伞,与少年人擦肩而过。
“看来你说的灯会今日是无缘一见,想不到谢衣也会失算。”沈夜目光投向绵绵细雨中,不无调笑的说。
谢衣道:“师尊稍安勿躁,这灯会是在晚上举行。”
沈夜问:“你觉得这雨能在晚上停下?”
谢衣笑而不语,脸上一派从容悠然。
沈夜挑眉看他,表示拭目以待。
“那个……”身后忽然响起怯怯的声音,二人转过头去,却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少年背后负琴站在桥下,他有些犹豫的说道,“灯会已经结束了。”
诶——!
少年人又道:“前几天就结束了。”
迷之沉默……耳边只剩下雨水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
嗤~
不知谁先笑出声。
谢衣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讪讪道:“我好像弄错时间了。”
看谢衣吃瘪,沈夜心情大好,大手一挥道:“罢了,既然结束了,我们就走吧。”
谢衣颇为遗憾的说:“看来只能等明年了。”
沈夜瞥了他一眼:“灯会在哪里看都一样,你若想来我们以后经常来便是。”
谢衣微怔。以后……是啊,明年,后年,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足够他陪他看尽长安花。
“可是……”那个怯怯的声音再次响起,“琴川已经没有时间了。”
谢衣疑惑的问:“小兄弟这是何意?”
离墨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那个杀神一定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解决他,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右手抠紧琴囊挂在身上的束带,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嗓音:“这个地方被埋下了劫火火种,时间一到就会被引爆。”
这下不仅谢衣,连沈夜也被惊动了。
饶是他二人,一时间也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好在沈夜及时回神,问道:“你是如何知晓?”他没有质疑离墨的话,少年的眼神十分澄澈,观他适才的神态不似作伪。
对方的回答才叫令人吃惊:“因为是我亲眼看着火种被埋进去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个。”他垂下眼帘,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虽然他和遐已经分道扬镳,但他还是做不出背叛他的事,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把这二人卷入此事。
沈夜蹙眉。
谢衣道:“事出紧急,小兄弟前面带路吧。”
离墨轻轻点头。
三人穿过一条巷子,走过两条街,在两扇朱漆大门外站定,门上悬着匾额上书方府二字,雨水顺着伸出的屋檐滴滴答答落下,宛如一片雨帘。
“就是这儿。”离墨道。
谢衣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宅邸,思忖道:“确实有股怪异的力量,但看上去并不是很强,师尊觉得呢?”
沈夜摇了摇头,道:“进去才知道。”眼底浮现一抹深思。
谢衣道:“现在天色还早,贸然进去恐怕不妥,等天黑后再说吧。”
话音刚落,□□一个迟疑的男声:“你们是……”
三人转身,却见一男一女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女子身材高挑,一袭红衣,艳丽得不可方物,眉宇间聚敛凛然正气,使人不敢生出轻亵,男子略矮些,身着浅色衣衫,前襟袖口镶着青色云纹滚边,身形瘦削,肤色偏白又眉清目秀。
见到来人,离墨神色一震,又飞快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