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铃还没来得及高兴,笑意就僵在脸上,闷声闷气的说:“我来找你和晴雪的,但是之前走错了地方,没赶得上。”
见她这副模样,当下了然,肯定又跟方兰生有关。
百里屠苏拧着眉问:“兰生呢?”
襄铃撇过头,气鼓鼓的回道:“回琴川了。”
果然……对于方兰生的我行我素,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即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发展成无奈,他从没遇到过比方兰生更头疼的人。
“屠苏哥哥,你说呆瓜他怎么了?”襄铃难过的说,“虽然依旧会笑,会碎碎念,会和屠苏哥哥拌嘴,可襄铃总觉得这些不是他真正的情绪,他把自己藏了起来,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看见,可那个时候的他不快乐,一想到这些,襄铃就好难过好难过。”
百里屠苏静静听着,暗叹襄铃不愧是天狐一族,长于窥探七情,年纪虽小,已可见一斑。
“正因如此,他才会展露出大家想看的那一面。”
襄铃沉默了一阵,鼻尖一酸:“可这样呆瓜会很辛苦,襄铃会更加难过。”
小姑娘的话让百里屠苏有些恍神,襄铃说的没错,疲于维持假面的方兰生比谁都辛苦,将所有的恐惧不安藏在心底最深处,只为了营造平静的假象,让关心他的人安心,即使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
百里屠苏突然笑了一下,襄铃被他的笑容惊住了,连挂在眼睫上的眼泪也忘了擦。
“屠苏哥哥……”
百里屠苏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道:“他不来就我,我便去就他。走吧,回去找他。”
望着像是想通了什么的百里屠苏,襄铃蓦地蹦出一个念头,如果还有谁能让呆瓜恢复正常,一定是屠苏哥哥。
小时候方兰生常做一个梦,梦境很模糊,苏醒后也只记得断断续续的内容,但他本能的感觉这是同一个梦,并且下意识的恐惧着,他也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渐渐长大后,那个梦仍时不时跑出来,直到某一天彻底消失了,仿佛那只是他的一场妄想。
然而,在他二十三岁的今天,那个梦又一次出现了,而且是以清晰得几乎是他经历过的方式。
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投射到大大的庭院里,精巧的凉亭前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皮毛在光线的照射下如水般顺滑,似在小憩,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着,温暖的阳光显然愉悦到它,喉间不时发出舒适的呼噜声。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孩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的靠近它,怕把小家伙吵醒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前迈着步子,一边走一边矮下|身,略带婴儿肥的小手颤巍巍的伸向它,他想要摸摸它,它是他唯一的朋友,指尖触到雪白的皮毛却传来冰冷的温度,一条红褐相间的蛇蛰伏在原地,吐着猩红的信子阴毒的盯着他,他连尖叫都发不出,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蛇张开血盆大口,袭上脸。
“啊——!”方兰生惊叫着醒来,发现是场梦,顿觉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不知谁给他披的外衣滑下肩头。他迷茫的环视四周,夕阳的余晖爬上窗棂洒落一地,透过雕花窗看到窗前一块突兀的空地,那里本来栽种着一棵海棠树。昨夜彻夜未眠,今天居然在书房里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如此诡异的梦。他拍了拍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见天色不早,整理了桌上的文书,正要离开书房,门口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方兰生抬头望去,玄色的衣摆率先映入眼帘,旋即是挺拔颀长的身姿,修长有力的手臂,视线上移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我回来了。”仅仅四个字几乎击溃全部心防。
方兰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眼前的人,更不愿意看到,他怕自己会唾弃自己。甚至生不出气力去质问他为什么没跟风晴雪一起走。
“我不能陪你很久。”
“我知道。”
瞳孔微缩,转念一想,爬上一丝苦笑。是了,那般通透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猜不到自己在想什么,反倒自己那般逼迫,让她无法安心离开,才是罪大恶极。
“白痴木头脸,”他语气一转,恶狠狠的说,“让你跟晴雪一起走,你不肯,到时候本老爷不要你了,你就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上哭吧。”
百里屠苏冁然一笑,透着几分自信与张扬,教人移不开视线。
长臂一展,将某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揽入怀中。
“不会。”
“……白痴。”
泪水染湿衣襟。
温柔的余晖落在相拥的二人身上。
窗外的空地上,红衣剑灵欣慰的看着这一幕,抱着酒坛的女子斜倚在身侧的树干上,眼带调侃,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姑娘低头抹着眼泪。
☆、因果
凛冽刺骨的北风吹起宽大的衣袍,与眼眸同色的长发在背后飘扬,青年赤足静静站着犹如一具美丽的雕像,凝望苍穹,能清晰的感觉到在遥远的彼方,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苏醒,似是为了警醒世人,向来阴沉的天空像被火灼烧得嫣红。
“钟鼓,你看到了吗,浊气在蔓延。”他对走到身后的不周山之主说道,眼底充满冰冷的色彩。
钟鼓一言不发,与他并肩投望远方,眼中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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