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外公看向窗外,缓缓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个云淡风轻,光风霁月之人,虽然他年岁很轻,才不过二十出头,谈吐学识却在我们几个当时自以为负有盛名的人之上。他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一副清隽淡雅的水墨画,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温柔清明的气息。”
宁木西与陆有之对视一眼,觉得这个人或许就是传说中陆二叔喜欢的人。
这样一个人,难怪陆二叔会喜欢上他,一辈子不娶妻。如果他真的如沈外公所说,那么为了他愿意终身不娶或者是终身不嫁的人大概这世上不在少数。
“那个人叫什么?”陆有之问。
沈外公说:“墨清尘。”
陆有之点点头,又问:“那外公您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吗?”
沈外公沉重的叹息道:“不在了。”
“不在了?”陆有之惊讶,随即了然。是了,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依照陆二叔的脾气,怎么可能一直让自己的爱人不见光,早就把他带到人前来了。他们陆家的人,先不说别的,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爱人遭人非议的。
宁木西微微蹙眉,“外公,您知道他是怎么,嗯,去世的吗?”
沈外公回忆着说:“听说是得了一种怪病,清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们后来相交的日子里,明明是大夏天的,他却裹得厚厚一层,就这样还是脸色苍白,时常咳嗽。我还记得有次,我那好友因为得了一个好物件,就拉上我大半夜的还兴冲冲的跑去找清尘给他做鉴定。结果——”
“怎么?”陆有之忙问。
就连沈念熙都紧张的看着太爷爷,他听太爷爷说起这个人,不知为何就觉得十分为他惋惜。又遗憾自己没有早生许多年,说不定还能见上对方一面。
沈外公面色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痛苦的回忆,语气沉痛万分的说:“不知道清尘得的是什么怪病,那天我和好友去到他家的时候,发现他居然连门都没有锁,我们一推就开了,幸好他周围也没有住着什么人。等我们走进他的卧室时,整个人都惊住了。清尘浑身被黑气给缠绕在一起,他满身是血,痛苦的蜷缩在床上,却死咬着下唇不肯喊出来。不仅如此,我们到的时候,他的身体还不停的往外面渗出血来,就好像他身体里的血液都要全部流干才会完。”
幸好陆有之已经率先捂住了宁小风的耳朵,宁小风也乖乖的跟自己怀里的白隼玩着。听到这里,陆有之还是先打断了外公的话,让沈念熙带着宁小风出去走走。
沈念熙点点头,他其实也有些不敢听下去,只觉得那样一个人会得这种怪病是在是太可怜了。他抱起宁小风,“哥哥带你出去逛逛?”
宁小风看了眼宁木西,宁木西点点头,给他整理了下衣服,“跟哥哥出去玩吧。”又警告的看了一眼他怀里装死的白隼,白隼忙冲他讨好的叫了一嗓子。
等沈念熙带着宁小风出去了,陆有之问:“外公,那你是如何得知那个墨清尘就是我二叔喜欢的人?”
沈外公便说:“我跟好友当时被吓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准备找医生来,却被清醒过来的清尘给阻止了。他说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只要熬过今晚就好了。我那好友一直都把他当自己的知交好友和半个儿子看待的,见他受折磨哪里肯依,但是清尘一直请求我们不要找医生。又说自己这病十分古怪,怕被人看到不好。”
沈外公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两个一想也是,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把他送到什么研究所之类的地方岂不是害了他。我们陪了他一整晚,果然早上的时候,太阳一升起来,他周围的黑气立刻就散去了,身上的血洗干净之后也没有再往外渗出来。看起来虽然很虚弱,但是却不那么痛苦了。”
“这个叫墨清尘的,难不成,不是人类?”陆有之猜测。
沈外公说:“以前我和好友就有往这方面想过,实在是他这病来的太过古怪,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只是,我们跟他交友,只是看重他这个人,并不在意他的身份。”
外公和他的朋友,都是文人,文人交友,但凡是看对了眼,只要人品是好的,其他都不是问题。
用现在的人的话说,那就是,三观不同还怎么做朋友?
“我们又在那里陪了他一会儿,然后就听见他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个朋友等下要来看他。他当时接电话的语气和那种神色,我和老友一眼就看出,那个朋友绝对不是普通朋友,于是我们为了缓和下气氛,就打趣了他几句,他倒也没有隐瞒,就跟我们坦白了,说那的确是他喜欢的人。”
“他只是没有说,那个人是个男人。”
“后来你们在他家里跟我二叔遇上了?”陆有之问。
沈外公摇了摇头,“我见他言辞间有些闪烁不定,就想他那个朋友是不是身份不一般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之他当时是不想让我们碰见的。于是,我就找了个借口拉着我好友走了。我们出了大门,开车离开,在半路上,和一辆车擦身而过。当时那辆车正好停下来,车窗降下来,里面有个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抽烟,我一偏头就看到了他,那会儿只是看了一眼。”
那会儿陆有之的父亲跟母亲才刚刚在一起,两个人还没有在父母面前坦白,所以沈外公第一次看到陆家二叔并没有认出他来。
直到后来,陆父陆母在家人面前摊牌,陆父到了沈家,沈外公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有些面熟。然后订婚那天,身为陆父弟弟的陆二叔也来了,沈外公便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就是自己在好友家外面遇到的那个人。沈外公的第一反应就是,陆家老二就是小友墨清尘喜欢的那个人,也是那天打来电话说要过来的人。
因为当时墨清尘说对方马上就到了,他们出来后一路上遇到的往那个方向去的就只有陆二叔。
“想不到二叔过去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陆有之叹道。
只是他想不通,这些事跟他和宁木西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陆二叔要针对木西呢?
但现在这些事情还不能告诉外公,毕竟一切都只是在猜测中。而且,沈外公才刚好起来,他们可不想让老人为晚辈的事情在操心了,他们只希望老人家能够平平安安,和和顺顺的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陆有之跟宁木西又跟老人说了几句,见沈外公刚才一下子说了那么多,又因为想起去世的小友而有些伤怀,忙安慰了几句,让沈外公好好养身体,不要多想。
再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估摸着一会儿陆母跟沈舅妈就要来了,陆有之跟宁木西就让沈念熙带着宁小风回来,又唤醒了迷迷糊糊的宁小音,跟外公说了再见,一行人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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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仍然是沈念熙开车,到家之后,陆有之说道:“今天辛苦你了念熙。”
“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沈念熙今天一下子接收了不少事情,很多都超过了他的想象,这会儿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消化消化。
陆有之也不留他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以后堂叔要找你帮忙的地方恐怕还很多,念熙到时候不要嫌麻烦啊。”
沈念熙咧嘴一笑,说:“堂叔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尽管说就是了。”
陆有之这才笑起来,“好,就冲你这句话,将来堂叔也不能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