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融化了她,使她变得脆弱,然后她缴械投降,抛下一切只盼与她长相厮守。
有缺点的她,就开始嫌弃她了。
多么苍凉的现实。
怪不得那么多受伤的妖精在出山的时候就对她讲,最过薄情是人情。
她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跟那些道行不深的小雏儿一样去玩什么无聊的感情游戏。
人类只是食物而已不是吗?
可是她被景兆蘋捕猎了。
她变成了之前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类妖精,为了情这一个字抛下所有,最终败给了这份浅薄。
景兆蘋,我终有一天会变老,到时候你会不会跟现在一样把我推开?
你会嫌弃我,我承受不来,所以我走,这样至少留在你心里的那个我还是美好的样子。
可惜我总是恋恋不舍,我若是早点走,你也不会看见我这最不愿让你看到的一面。
但你让我提前预知了下场,反而坚定了我要走的决心。
“因为我们没有错啊……”乐絮楼惨烈地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颤颤巍巍的爱人,“景兆蘋,你不是问我到底瞒着你什么吗?泉境设的是欲关,我连这个都克制不了,所以被折损了三成功力才与你逃脱,这几年来我决心放弃得道,专心做人与你白首到老,本以为我可以做到的,重新尝到了人的滋味,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呢。我是狐妖,杀人吃人吸人阳气才是我的本业,以后你也不用来追我替天行道了,我会跑得远远地作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师娘?!”君南辞知道乐絮楼是说的气话,可是自己师傅怎么这么木讷呢,“师傅,师娘不能走啊!你快开口留她!快说话啊你!怎么哑巴了...”
经这一提醒,景兆蘋也从惊魇里走了出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絮楼,你误会了,我不是..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个样子太可怕了...”
“可这才是我的本体,我们再在一起的话,我的人形也会比你老得更快,我不杀人的话,你很快就会更怕老了的我,变丑陋的我...你该庆幸你是个阴柔的女子,否则你早就会被我榨干,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我。”乐絮楼执拗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怕自己心软,可又很不舍,各种情感折磨着她,最后她还是转身没入了夜色里。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景兆蘋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嘴笨,但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当他追了出去,看到苟延残喘的人群,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从小就深入简出的她一阵反胃,竟是直接呕吐了出来。
想到这一切都是朝夕相对的乐絮楼造成的恶果,景兆蘋气血充耳。背过去了气去倒在君南辞脚边...
☆、觅屋惹祸端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这世上的天灾到底是无妄的。
但迷信之人总会走进死胡同,毫无根据地笃信倒霉的源头是受了诅咒。
不合常理的事情常常就会被作为源头。
东窗事发之后那已经丢了性命的谣言源头虽是下了地狱,可恶毒的种子却在淳朴愚昧的百姓中发了芽,
用强的不行,供奉祭祀之地被千里迢迢请命的村民跪了茫茫一片片,为的却不是祈求收成
罪人景兆蘋,为了“使峤州不再陷于旱灾”的理由背井离乡,举家离开了守护了半生的道观。
受蒙蔽的人不会知道无辜的人心里的委屈,淹没在景兆蘋最后一步回眸里的是一个火红的身姿渐出的俏丽女子的步伐。
吱呀的门被推开,乐絮楼坐在景兆蘋参禅的草垫上,修长的手指温柔抚摸过脱了漆的木鱼,再合十,闭上了一双狭长的祸世眼眸。
若生死不切。则疑情不发。
峤州并没有随着景兆蘋的离开而求到雨。
反而久旱十年,遇上了千年难遇的灾厄。
传闻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权倾朝野的皇后终于登基成为女帝,久到衣锦还乡的峤州名人唐雨霖带着粮食回来赈灾,
那段旷世畸恋也被口口相传成千篇一律的道士遇狐精收录于各种江湖怪谈志异中。
评书人在尾页说,道士后来再也没有回过旧故里,妖娆留情的狐精也再也没有跟之前说的那样出来害人。
也是在那样的以后,砍柴的牧夫偶然进了枯草深处的斑驳废址里避雨,绕过了盘踞的老树根,在一尘不染的“思过塔”里,魅惑众生红色狐精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收了那颗放浪的心自愿关在里头,虔诚地跪了祈祷一个又一个天明。
奇怪的是,峤州的这只狐狸,没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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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京城已是燥热不堪,跟天气一样浮动的还有四面八方前仆后继赶来的金科学子们。
浩瀚的人群里,唐雨霖的身躯显得有些矮小了,却又因女子的身份多了一份与男子不同的纤细,引来路人的侧目。
到了专供研习的客栈,把缰绳递给上来的小厮,唐雨霖挤过拥扰的人群有些艰难地去了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