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诊费还没付……又吃您的饭……”李犇尴尬道。
“少废话,你做那饭量也不像我一个人的,坐下。”山羊胡子把酒放在桌子上。
“我要先去给他喂饭。”李犇朝着明琛所在的里屋看了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媳妇呢,他一个大男人一顿不吃死不了,不用管他,坐下。”山羊胡子拔开酒坛子盖,给自己倒了一点儿。“这酒好啊,得省着喝。你没份,吃点儿饭就行了。”
“……”本来我也没打算跟你喝酒,李犇拿起筷子,又看了看明琛的方向,端着碗却咽不下去。
“别看了,我刚才给他吃了半截山参,补着呢,记在帐上啊,别赖账。”山羊胡子喝了一小口酒,又放嘴里一块腊肉,“嗯,香,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一听给明琛吃了山参,李犇心里的石头一下子放下了,畅快多了,“敢问先生贵姓?”
“古月胡。”
“胡先生,我叫李犇,三个牛那个犇,那位我的朋友姓明叫明琛,多谢您出手相救。”李犇放下筷子双手抱拳。
“悬壶济世,本该救死扶伤,无奈我只能躲在这院里子当缩头乌龟。你二人来得巧,再过几日我便要去乡下找我三个孩子和婆娘。”胡先生夹了一块茄子,“好吃,不腻,上个月把他们娘四个送走后,我这就饥一顿饱一顿。”
“胡先生为何不和家人一起走?”李犇胡乱地往嘴里扒饭。
“舍不得这祖上留下来的院子,舍不得这一屋子药材,舍不得啊。”胡先生倒了一口酒道。
“那不走如何?”
“被金军抓去当军医,上战场喽。”
“你把牌匾一摘掉,谁还知道这院子里住着大夫。”李犇道。
“我把牌匾摘了,你们不就在街上等死了,这十里八乡的大夫都跑得差不多了,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这一镇的老老少少没个大夫,有了急病不是白白送了性命。”胡先生放下酒碗,把酒坛宝贝地放回柜子里。
眼前这个矮小单薄的中年男子形象瞬间膨胀,头顶更是光圈环绕,就差后背生出两个白色的大翅膀。
李犇一时间不知道说点儿什么,索性便不说了,真雷锋是不缺口头称赞的,“在此,再次谢过先生。”
“吃完饭,去街上买点儿肉,这腊肉他不能吃,不利于伤口愈合,给他弄个肉汤,再放点儿山参进去,外屋上数第三层第二格里面有山参,别放太多,贵着呢。”说着,从衣袋里掏出碎银子放在桌子上,“顺便把明天的菜买了,看着买,我不挑食。早点去,天黑街上就没人了。”
李犇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子,不知怎的眼角有点儿湿,常听人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但是真让自己遇到,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知道了。”
李犇拿起桌上的银子,出了房间,“碗放在那,我回来收拾。”
又从窗外看了一眼,明琛还在睡着,才放心得出了院子。
世道虽乱,街上的人倒不少,不管怎样,平民百姓总要谋生,总要吃饭。
集市上人还没散尽,李犇买了一只鸡,又买了很多猪肉,剩下的钱买了些鸡蛋和几样利于储存的蔬菜。
前前后后,从出门到回来,估计不超半小时,他是真不放心躺在木板上那位,他不在,明琛想上厕所怎么办,饿了不知道跟谁说怎么办。
进了院子,把东西放到厨房,便冲到了里屋。
“你出去了?”明琛睁开眼睛看李犇。
“胡先生叫我去买点儿东西,你是不是饿了,我马上去煮汤。”李犇握了一下明琛的手,冰凉的,跟往日热烫的男躯天渊之别。
“不饿……”
“不饿才怪,打了那么久的怪,又跑了那么远,我去了,你等会儿。”李犇把被子给明琛往上拉了拉,又怕被子太薄,把外袍又盖在被子上。
“你穿着衣服吧,外面冷。”明琛道。
“我不在外面,我在厨房,里面有火,热死了。”李犇转身出了里屋。
杀鸡这事有点儿棘手,从来没杀过生,左手执鸡,右手执菜刀,李犇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不忍心下手。
“死就死了吧,明大侠需要你的营养,再见,下辈子不要做鸡。”李犇闭着眼睛念叨,一刀下去,鸡便没了动静。
睁眼睛一看,身首异处,鸡头和鸡身子离了半米远,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凶狠。
李犇捡起地上的鸡身和鸡头,扔在准备好的热水里,拔毛、开膛、切块,里里外外收拾了半天,挑了一些自己认为好吃的活肉比如鸡腿、鸡翅、鸡脖子下锅。
又跑到胡先生交待的柜子里拿了一根山参,柜子里一共也就那么六七根山参,李犇也不好意思多用,只切了几片,又把剩下的大半截放回柜子。
接着就是慢火慢熬,李犇顺便劈柴。
柴劈得差不多了,掀开锅盖看看汤,差不多一大碗,很浓稠,满意地盛出来放在托盘里。
想起自己光喝汤那段饿得两眼放绿光的日子,李犇又盛了一碗米饭放在旁边,一起端着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