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补课的那段期间,我在办公室帮老师抄写期末总评。总评太多了,我从下课抄到上课。那节是她的课,我却故意待在办公室抄总评。我总盼望她能注意到我,想到我。如果我没去上课她应该就会发现了,就会来找去我上课了。可是很久都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我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看着她的办公桌和我要抄的一大叠总评发呆。
正当我准备缴械投降去上课时,我同学进来说她派她来叫我去上课。我激动了一下,却又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慢慢地挪向教室。进了教室,我站在她面前,不再往前走,看着她的眼睛,等她说些什么,哪怕骂我几句也可以。她像是洞察了我的期待,对我说:“抄东西抄得不用上课了是不是啊?”我“恩”了一声,满足地坐到座位上听她上课,继续欣赏她的眉眼她的swath手表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和她脖子上挂的小算盘。
我们初中的午饭都是在教室里吃的,学校没有食堂,都承包给营养午餐中心,伙食难吃到不忍吐槽的地步,一个塑料盒子隔成四小格,一般是一荤两素,每天中午由营养午餐中心开车送过来,吃完再回收了开回去。老师和学生的都是,老师大概比学生的多一个菜。
中午我吃过饭继续回办公室抄总评,因为只上半天课,别的同学都回家了。她大概之前比较忙没来得及吃饭,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老师的饭盒都已经被收走了。她只好去走廊上拿了一盒学生没吃的多余的饭回来。然后发现自己没有筷子勺子,她又出去,在外面的饭盒堆里扒拉了半天找出一副别人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折了一半就开始吃了。我当时就在她边上,前前后后,她的神情动作她的窘迫抓耳挠腮,我全看在眼里,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好像实在看不下去了问过她要不用我的勺子吧,我也记不清了。
下午她在写她们班的成绩报告单,时间很紧,她可能忙不过来了,就走到我旁边让我留下来帮她。我的心一下子激动地要蹦出来,嘴上却硬着说:“你当我是免费的劳动力吗?”本来也没想她能怎样,哪知她竟然走到我身后,把双手搭在我肩上,突然用力捏了起来,我全身一紧。她捏得很重,但很舒服。我放松下来,很大胆地把头往后仰,靠在她胸前,陷入了她无边的柔软的温暖中。就这样,她站着,我坐着,静止了几秒钟。心里匍匐着些许绿色的细小的藤蔓,轻轻地撩动着我的心弦,它们太微小了,以至很久以后我才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那时我很幸福,尽管只有几秒钟,却足够让我幸福很久很久。我就像是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礼物一样,惊喜、甜蜜,美得像一个梦,易碎的梦。
其实那天下午我外面还有课的,我和她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下”,她迟疑了一下。我想我都答应你了你还犹豫什么,然后我径直往办公室的电话机走去,刚抬起脚的同时看到她掏出了她的手机递给我,原来她是在犹豫要不要借我电话呢。我摆摆手然后用学校的电话给我妈打了电话说要帮老师做事下午不能去上课了,然后很顺利的我妈居然同意了。于是我就正当地翘了课,坐在她旁边帮她做事。
我顺便偷偷地看了她很久,看她的头发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金黄的光,阳光碎碎地洒在她的脸上,被她侧着的脸完整地接住,棱角分明,又朦朦胧胧,像层金色的面纱。时间就在这一刹那停止,她的这个样子,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不会沾染一点尘埃,也永不褪色。
一直看到她扭过头问我:“都做完啦?”,我才回过神来,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如果画成漫画,那时候我的两眼一定全冒着桃红色的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那年暑假,2005年的夏天,超级女声的节目前所未有的火爆。原本对此没什么兴趣的我,在看到李宇春的那一刻,突然就定住了。李宇春,举手投足蹙眉微笑间,有那么一点像她。但是在我心里,远不如她。只是在那个见不到她的夏天,通过李宇春,我可以更具体地想念她。在那个盛行中性风的夏天之前,我心里早已驻进了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无可替代的偶像。那年夏天,原本只属于我一人的喜欢,突然就扩大成了大众审美。
暑假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分班结果,而那最终成了我最后一次做她布置的作业:整理字词、很多篇的古文翻译、还有整理所有教材后的古诗词。我一如既往地,连字都写得比以前端正漂亮地,一边看电视一边完成了它们。开学的时候,她不再教我们班,新换的老师甚至连作业都没有收,班里很多没完成作业的同学开始开心地庆祝,我默默地收起了我的作业本放进抽屉。
在她不教我之后才渐渐察觉她和别的老师不一样的好。比如她给我写的作文评语很多都是叔本华的句子,比如她给我们布置的作业也不是那么多,比如她说自己从来不看《读者》的,要是哪天想看了就布置篇作文肯定有同学写了交上来,比如她对每一个学生都很公平从来没有偏颇,比如她从来不拖堂甚至有时候还会迟到。
她批过的作文,写过的评语,我全都放在抽屉里,整整齐齐。她是个懒惰的老师,整整一年,总共加起来的随笔也不超过十篇。她留给我的评语,她的帅气字迹,也就是少之又少了。
她给我写的评语都是些哲学命题。什么“从无中寻找有”,“生命就像是行走在欲望与厌倦间的钟摆”,“生命的存在是有很多共性的”,以及之前提过的“生命是种螺旋式的上升”之类之类。她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孩交流着思想层面的东西,跟我写着叔本华的话,也不管我能不能理解。仔细看看,有的作文下,写评语和打钩的红笔并不是同一支,有的评语末表示句号的点被她拖成了长长的一条线,欲语还休。
记得有次课上她出了个很奇怪的题目:用“我孤独,因为……”造句,每个人都要发言。我在下面准备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句子,轮到我时,我看着她的眼睛,脱口而出了一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我孤独,因为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她也许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在那儿浅浅地邪邪地笑。班里却起了很大的波澜,他们叽叽喳喳的,有人朝那个男生看去,有人看着我,也有人看着她。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听。
现在如果重新用“我孤独,因为……”造句,我希望她能听得到:我孤独,因为你就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喜欢你。
在她已经不教我的时候Q对我说,其实我八年级的时候她有好几次让Q带话给我叫我去辅导作文的,还说如果我一个人不敢去的话,就让Q和我一起去好了。
可是Q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整整一年,她早已不再教我。
若是让她误会成是我不愿去,我也无话可说。天意抑或是人为,让我们始终无法走得更近。事已过去那么久,也早就可以释怀了。
还有一件事,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我自己埋下的伏笔注定了最终的结局。
九年级照惯例是要全年级打乱重新分班的,说是打乱分班,有很大一部分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当时不羁的我,自己不想刻意讨好谁,也不愿家长向老师打听分班的信息。当开学以后才知道,她不是我的班主任,也不再教我,Q依旧和我一个班。
当时Q是这么和我说的,她自己不愿当Q的班主任,因为无论她对Q怎么样大家都会有想法的,而且又是初中最关键的一年,还是撇开关系的好。我逆来顺受了,她还是2班的班主任,而我被分到了3班。我与她,隔了不止一堵墙的距离。
直到今年暑假,我无意间看到Q的博客上写:“我现在不像以前初中的时候,那时就算动用各种关系也想要和最好的朋友分在一个班。”
动用各种关系。和最好的朋友。分在一个班。
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脑袋“轰”的一声炸了。她是肯定不会教Q的,而我那时已变成了Q最好的朋友。所以早就注定,她当我老师的时间,只有一年。于是,到底该怪罪谁呢,怪只怪我和她,缘分太浅。好在我是在现在才看到了那件事,除了遗憾地摇头笑笑,感慨下命运弄人、因果报应,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顺便交代一下,那个男生A分到了她们班,然后我们为了避嫌,似乎后面的一整年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段年少时期美好的悸动和友谊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