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郭逸有些讶异的张大嘴,他俯身吻过去,像是根本不怕有人来看到。直到郭逸使劲将他推开,才哈哈笑着解释了个清楚。
“当日自山庄独自离开,肃恭便死活赖进凤鸣轩中住了十日。”慕容厉抄过桌上一只小铃,轻轻摇了几下又放下,继续道:“期间,皇叔为着李元甫之事与皇兄在朝堂之上商议所得,尽数在下朝后跑来凤鸣轩找肃恭讲个清楚明白。十日后,肃恭亦重整精神上得朝去,虽说心中还为了红袍怪那纸书信十分难过,却也算是彻底将那些人打入大牢,发文派兵去处理了。日后便觉,再不想多管这些事情,又不好多在宫中住着惹人诟病,便亶明皇兄,私下里将后院的竹子砍了些过来,命人起了这座楼。闲时或是夜半无人之时,倒也是个休息之所,既无朝政军令,亦无街市嘈杂,又可望江对月而饮,实在受不了了,大吼一顿也无人听见。远胜肃恭府中那般,时时有些侍卫来来往往大惊小怪。”
末了,他那双虎目望着郭逸,满是笑意:“如今,你回来了。此处原就是因你才建,便将它交予你。桌上那铃铛,摇一下是用膳,会有人自附近买来,一刻钟准时奉上;摇两下是要茶,自是凤鸣轩中的云雾,却存了些在此间,只需等上片刻,也会有人送来;摇三下,便是关门谢客,拒绝一切打扰。”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些名堂,原来懿轩离宫两月,你便只知在此醉生梦死了?”郭逸不喜反忧,皱紧眉头望着他,心中却忐忑万分:这慕容厉,已越来越不似往日那单纯少年,越来越令人迷茫了。
慕容厉抬手抚着他的眉心,低声道:“莫要生气。肃恭只是觉得,懿轩必会中意此地……若是实在不喜欢,叫人拆了便是。”
郭逸滞了滞,犹豫着问出口:“你、当真以往便是如此恣意而为,陛下他亦不曾说过你?”
慕容厉笑着摇头,顺手将他抱得更紧些:“肃恭固是行事间言辞有些放肆,也不曾对谁动心,又怎会轻易在侯府之外做出这等事情来?好了,快告诉肃恭,这地方,你究竟要是不要?”
郭逸正在头疼之际,楼间响起脚步声,慕容厉府中那几个相熟的侍卫笑嘻嘻的端了膳食过来放下,便又齐齐向郭逸行了一礼,当先那个与郭逸最为相熟的道:“大人,属下一直在楼下等着,此刻斗胆插言,侯爷他……其实极少离开军营,并非是如何放纵,而是时时暗自神伤,教人看着难过。这楼外楼建成至今已有一月,他也只是当天过来写了一天,才写成外面那副牌匾,而后便一直到如今才带了您同来。您昏睡之时,属下亦是时常被侯爷呼喝着送些热水进房里去,您那一身血渍,都是侯爷亲自收拾,三日内不曾合眼,却还时常伏案习字,又教属下收到书房去,生怕被您看到,说写得不好……”
慕容厉挑着眉看他半晌,突然闷声截道:“仗着懿轩待人和善,你便敢在此说三道四了?”
那侍卫顿时闭了嘴,脸色都有些发白,立即便带着其它人等一道退了出去。
只留下这两人坐在楼中,望着满桌菜肴,却一口都不吃。
郭逸一言不发,只静静望着这楼外楼的第二层。
此处地方不大,除了上楼那处空着予人来往之用,还有琴台炉鼎,一矮几、两三个竹柜,全是竹制。楼间四面通风之余,却又有竹制的小窗可以关上,各式小巧的同质地装饰如竹杯、竹环、竹篓等散落其中,却又显出几分惬意。楼中只得一副桌椅,临江而置,正是他们现下所坐的地方。凭栏可望洛川水,举头更见冬日白茫茫天际那一轮暖阳,其实确是个休息散心的好去处。
慕容厉一直静静望着他,由他四处打量,双眸却一瞬也不瞬的,片刻不离他面上,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此刻见他似是看完了,便笑了笑道:“若是拿不定主意,懿轩先吃些东西,睡了三日不谈,当日……赶肃恭回来之时便未曾进食,醒来后也只喝了一杯水,如今若还说不饿,肃恭便要强喂了。”
郭逸心中一颤,不知为何直觉这人说到便能做到,竟不曾想起自己原是打得过他也逃得过的,顿时红着脸举起筷子,闷头吃菜。
见他终是肯吃饭,慕容厉这才安下心来,举起桌上一并送来的酒瓶,自斟自酌,时不时夹些菜吃了,多数却还是塞到郭逸碗里,一声不吭的看着他吃掉,便又夹些过去。如此反复数次,郭逸终是开口:“只不过睡了三日,懿轩不知自己几时成了不会夹菜的幼童?”
慕容厉低低的笑出声来,将手中跟着抖个不停的酒放回桌上去,凑到他身侧轻声道:“丞相大人言辞犀利,肃恭只是怕菜冷了不够可口,又不想再叫人上来,见着懿轩这般模样……”
郭逸避开他那副呼着酒气的唇,皱眉道:“这般模样?吃饭还能有什么奇怪模样不成?”
“吃过再看罢。”慕容厉却不告诉他,只又靠回去,继续喝酒,继续夹菜,一脸从容,全然不似往日那个单纯少年。
郭逸心里越发觉得奇怪,这人自慕容临走后,便开始变得有些不同平常,言辞举行皆透着怪异,如今连笑容都显得有些保留,但说出来的话虽是轻佻了些,却像是深埋心间已久,急着等他有所回应。
略加思索一番,他放下筷子,扯开嘴角道:“饱了。带懿轩上去看看,若是深得我心,便会颇合我意,自是舍不得拆掉,收下常作停留。”
眼见着慕容厉虎目中闪出狂喜之色,郭逸还来不及仔细考虑其中是否有旁的含义,便被他一把抱起,往顶楼跃了上去。
若说楼下是个亭廊式的风雅之所,那这顶楼,便像是隐士居所了。郭逸一看着,便觉此地确是为他量身打造,无论竹床竹椅、桌上文房四宝,又或是屏风衣橱、后面汲水而蓄的小间浴池,无一不是仿着他往日在托尔镇中房屋格局修改而来,只除了……四周青纱帐幔,却是依着凤鸣轩中的样式,却又轻薄了些,少了厚重之感,倒多了几分飘逸闲静。
此时这竹楼之上,四周六扇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不曾透进来,也未点起烛火,只得脚下楼梯处的天光投了上来,与头顶上别出心裁一面天窗互相印着,便已显得十分亮堂。
“莫要告诉懿轩,这楼外楼中一切布置,均是出自肃恭所想?”郭逸走到桌畔去,爱不释手的把玩桌上一对玉镇纸,这东西他只在托尔镇市集上看到过,乃是域外来的,越国并未见过,也不知慕容厉何时察觉,便偷偷买了来,竟放在这里了。
仔细看去,非但此物,就连榻上被褥纹绣色泽,也都与他平日里喜爱的几件衣衫相仿,既不似宫中那些繁复深色的,也更不像边境那些粗布制的。显是布置之人,用尽了心思要讨好他。
第一百三十七回
慕容厉拉着他坐下,顺手自屏风后面抽了块绢布,一边笑一边为郭逸擦着脸道:“急着带你出来走走,原是想着睡了三日必得活动一下,顺道过来看看,也好生吃上一顿。哪知竟忘了,丞相大人还未洗漱,头发也未曾束上,就这么胡里胡涂的被肃恭牵了出来。”
郭逸这才察觉,确是有些散漫,不宜见人。他尴尬不已,望见慕容厉正好收起布看着他笑,便板着脸道:“竟是在取笑懿轩么?”
“不、不,怎敢取笑师傅……”慕容厉嘴上说着,已将他重新抱在怀里,语声中笑意不减,“对了,肃恭还不知究竟往后要如何称呼这位……咳,丞相大人?还是、师傅?”
听他又叫师傅,郭逸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脑袋都有些隐隐作疼起来,立即便想也不想的提高声音:“若是叫师傅,便有个徒儿的样子!若是叫大人,便有个同僚的分寸!”
说着,他就欲起身坐远些,却被慕容厉反手抱得死死的,笑声仍在耳畔,说出来的却又是另一番话:“懿轩,只是玩笑罢了……但,若是要拆了这楼外楼,肃恭便真得如懿轩方才所言,依礼而行……若是舍不得拆它,懿轩能否将过去都忘了,什么师徒亡妻,统统不要再想起来,可好?”
郭逸脸上立即红透了,想到周遭情形,楼中摆设,再听他此刻所言,哪会不知道慕容厉一直以来对他用情至深,却最是介怀他那些过去?
迟疑片刻,他才慢慢转头,扯了扯嘴角,叹息道:“你若不再如此介怀,或许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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