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频闷不吭声看着来人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带上面具似的瞬间变了脸,一根手指头戳到曹兄面前指指点点,恨不得将他高高的鼻梁戳出个坑。他张口就开骂,是出乎赵频意料之外的气势磅礴,只听他连珠代炮的指责道:“曹蕴之,你作死吗,你…你…你居然敢算计我,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还有什么资格回去见你爹,我还不是只能以死谢罪,那还不如和你同生共死一般悲壮呢,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他还在喋喋不休的骂,曹蕴之和赵频对视一眼,不出意外的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惊讶愕然,他对着赵频无奈了歪了歪头,示意他对此很习惯,也让赵频平常心视之。
赵频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乞丐,作为曹蕴之的救命恩人,被谢安逸死缠烂打的弄了回去。
两人都是心思玲珑之人,对方身上的疑点重重,双方都清楚,武功高强浑身是伤的乞丐?被人暗杀住在县衙别馆的行商人?都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除开这些暗藏的疑点,两人倒是意外的合得来。赵频对李蕴十分看得对眼,性子温润,善良的恰到好处,而李蕴觉得赵频活的恣意潇洒,是自己最羡慕向往的一种人生。小尾巴谢安逸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溜的不见踪影,两人作伴踏遍了平沙的边边角角,泛舟煮茶促膝长谈,偶尔谈到治国之道,也是意外的志同道合,对视一笑,心里灵犀里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小别馆的日子,是赵频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安谧快乐日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你死我活,晚上怀着淡淡的期待入睡,第二天睁眼便能看见那人温润的笑意;清早睁开眼,相对而坐就着清粥小菜,细嚼慢咽一顿早饭,然后约着出门走走。赵频觉得曹蕴之就像一场随风潜入夜的春雨,在他荒芜的只剩皇位追逐的心头吹出一片嫩草,渐渐如茵。
意外往往爱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赵频算着日子,心头慢慢生出烦躁来,好像潜意识里就意料到,变故和离别,就近在眼前了。那日赵频刚睡下,门外响起一声石子击门声,赵频翻身窜起,轻手轻脚的开门捡了那枚裹着纸条的石子,敛了脚步声走到邻着的李蕴房门口,一直站到天将亮,然后在第一缕天光透出云层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转身掠过墙头,不见了。
曹蕴之大清早收到一封信,送信的童子,说是一个大哥哥给他的。曹蕴之抽出信纸,就见其上以苍劲飘逸的行书写着:阿蕴,见字如唔,家有变故,暂别,不辞而别望君谅解,他日重逢谢罪,后会有期!赵字。
天涯序节匆匆,长沟流月去无声。流年最爱把人抛,红了樱桃绿芭蕉,赵频这一句后会有期,一会便是两年,再会的时候,西原太子带着高官前来拜会,两人站在平沙的金銮殿,都是锦袍玉带贵气逼人,惊愕一闪而过,两人都老道的敛去不合时宜的表情,挂上一幅寒暄相。
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赵山和曹蕴之,一块月饼和一条命,谁也不欠谁,同时报了姓名做了隐瞒,谁也没资格怨恨谁。只是那瞬间,突然知道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站在一起过,命运生来,就让他们就彼此对立。站在陵国皇帝高高在上的轻蔑目光下时,赵频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悲愤来,他姓李又怎么样,天下和美人,他赵频都要。
西原陵国百年来,相互觊觎对方的城池山河,祖宗的一纸契约,又能镇得住多久?对于这片山河,赵频志在必得,这个在极寒之地养精蓄锐百年的彪悍民族,佯装着沉睡百年,只待一声巨响将它唤醒,而赵频,就是这声哨响。
第二年陵皇身体每况愈下,陵国皇室针对那把金灿灿的权力至尊展开了一系列惨烈的争斗,最终太子李蕴胜出,同期西原皇室也上演同宗相残,赵频夺得天下。两年之后,西原大军,于陵国边境临洮城大举进犯,大战由此拉开。
临洮城下,成了人间地狱,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染红了奔腾的无定河,元贞九年冬月十六,安平王李艳疏携圣旨上城楼祭祀,拉开陵国城门三十三道。
赵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李艳疏身中蛊毒命不久矣,居然爬上城楼以身祭祀,他是李蕴的心肝,李蕴自己去死,也舍不得让人伤了他的宝贝弟弟。李艳疏祭祀的消息传入西原的时候,赵频在金銮殿上失态的抖落了手里的奏折,一瞬间面色如纸,心里几乎绝望,李蕴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本来打算,和那人一起坐享山河,他会用一个太平盛世,偿还那人亡国的罪名。他几乎是仓皇失措的潜入平沙深宫,那日天降大雪,阿蕴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和屋檐上的倒钩一样冰冷和漠然,他说不恨自己,却也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
韩舸跌跌撞撞的奔进来,自欺欺人的询问谢安逸的下落,李蕴眼角有水光,将一切和盘托出,陵国皇位之争的□。李蕴看着他,神色绝望而悲痛,他说:“我陵国祖先栉风沐雨之天下,百年休养生息才换来的国泰民安,繁华富庶,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无尽的战事里消耗殆尽,百姓流离失所,烽烟四起,血流成河,尸骨遍地,用无数百姓的性命来拼个你我谁更胜一筹……”
狠狠戳着自己的心肝,一字一顿的说:“赵频,你记着,李蕴输给你,陵国亡了国,不是陵国不如西原,而是我李蕴……心肠不如你赵频硬。”
他说:“你真有悔意又如何,我不接受。你也别把我想的那么仁爱慈悲,我心里是不忍,纵然日日煎熬坐立不安,可也背不起降国的罪名,城楼上那道圣旨,不是我下的……”
……韩舸形容疯癫连滚带爬的奔出皇宫,说要去找谢安逸,赵频如今自己都救不了,更没心思管他,随他去了。
李蕴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哽咽,眼泪沿着眼角滑下来,无穷无尽似的汇聚了沿着下巴滴下来,他捂住脸,哀求似的说:“赵频,艳疏没了,我没法面对你,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死,选一样吧……”
李艳疏的死,是他俩之间的一道鸿沟,除非李艳疏死而复活,这一生,自己怕是等不到他的原谅了。赵频能让他去死么,他甚至不能用囚禁这种下流的法子,套在这人身上,他只能让他走。那日,李蕴一身素色青衫,站在城楼上,当着陵国元老的面,亲手将玉玺交到自己手上,然后一转身,带着谢敏之消失了。
赵频并没有刻意去找过李蕴,第二年春,他收到了韩舸消息,谢安逸也就是李艳疏,他没死,赵频心里狂喜,那天,他撇开一切事物,躲在朝华殿里又哭又笑,将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从那天起,他带着不为人知的期待,等着韩舸寄给他只言片语,告诉他,谢安逸他醒了,那时,那人会原谅他。
……
而今,都已经九年了。浮生半梦,赵频觉得自己真的跟做梦似的,他只需要再往前走五步,然后抬手叩门,然后就能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君子,可他像是被上了道无形的枷锁,怎么也迈不开步伐。赵频嗤笑一声,他承认,他怕,怕李蕴依旧不肯原谅他。
他就一直在门外站了将近3个时辰,患得患失不敢上前,露水一层层沁入他衣裳,最后全部湿透。
屋里烛光闪了闪,像是有人剪了灯花,赵频恍惚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他一愣,然后听见屋里传来一声:“都来了,不进来,难道还要我到履相迎么……赵山,你好大的架子。”
语气温柔一如往昔,狂喜瞬间席卷了赵频,使得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乐极了,脸皮都僵硬了,他急迫的走上前,生怕那人下一刻突然反悔了,紧张过头的结果是差点同手同脚。门未栓,赵频手掌一贴门面,门扇就顺着门轴转开,发出黯哑的吱呀声,赵频顺着缓开的们望进去,就见简陋的木桌前坐着一个人,青衫依旧,温润如玉,正嘴角带笑的看着自己。
那瞬间,赵频仿佛回到了自己和他初遇那天,他脑子里依旧浮起那句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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