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冬日的尾声,春天的气息虽然还没有完全来到,但寒意已经消解不少了。似乎到处都隐藏着破土的声音,可当你仔细去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
牧慈和林素瑶不在寝殿里,牧音和蕙儿绕到寝殿的小花园门口。牧音在月洞门旁立住,往里探头一看,立刻回过身,对蕙儿打了个嘘声,然后将心里的不忍都藏在一个淡淡的微笑里,又转过头,静静看着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同门师妹,她那么喜欢,那么心疼的两个人。
牧慈瘦瘦地半卧在软榻上,小脸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盯住了头上半开的淡色梅花,从这一朵转到那一朵,眼波里满是欣喜和温柔。林素瑶刚从堂屋后走出,来至榻前,见牧慈如此,便轻轻在榻边坐下,托住了头,微笑地看着牧慈。
几步以外,牧音和蕙儿却都已看痴了。不知不觉,二人握住了手,互相苦笑一下。两个小妹妹如今的样子,在二人心上激起了怎样的波澜,不用说出来,两个人都明白。
良久,二人不敢惊动她们。傍晚的微风吹起,夹着刚被吹皱的一池春水漾起的轻寒,拂过她们的脸。林素瑶抬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柔声道:“小慈,天凉了,回屋里去吧?”宠溺商量的口吻,像是在哄一个娇小任性的孩子。
牧慈却乖乖地,轻轻柔柔地“嗯”了一声,伸出了胳膊。林素瑶忙弯下腰去,让牧慈搂住她,她再抱起牧慈,慢步走回寝殿里。牧慈靠在林素瑶的肩头,瘦得像刚露出清光的月牙儿。
牧音这才缓过一口气,在蕙儿耳边悄声道:“咱们回去吧!”蕙儿一怔,随即也明白了,点点头。牧慈的样子,好像已经生活在一个尘世之上的世界里,那里如此清凉宁静,任谁也不忍去破坏打扰。蕙儿知道,牧音已经不打算告诉牧慈任何坏消息了。她不要妹妹最后的日子有一丝丝的不快乐。
牧音回去,立刻吩咐储灵宫的人,对牧慈和林素瑶封锁消息。这边林素瑶把牧慈抱进寝殿,小心地放在床上。她刚要直起身来,却发现牧慈的双臂仍然缠绕着她的脖颈,虽然没有一点力道,可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笑着看向牧慈的眼睛,柔声问:“怎么了?”
牧慈的呼吸有些急促:“素瑶,我想……我……我想……”林素瑶不由笑得更深:“小慈?怎么今天吞吞吐吐的了?”牧慈犹豫片刻,小小声地道:“素瑶,我……我想把自己给你。”说完了,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睛深深看着林素瑶,没有血色的小脸上泛起一片隐隐的红晕。
林素瑶一怔,随即觉得两个耳根也有些发热。她傻傻地看着牧慈,还没有弄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牧慈却又接着道:“我想在我死去之前,把自己给你。”
林素瑶迅速皱起了眉头,凝视牧慈片刻,轻轻将她的双手放下来,让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牧慈微微侧过身,带着疑问的神情望着她,却不再说话。林素瑶在牧慈的床榻前跪了下来,庄重地吻了吻牧慈的额头,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这才低声道:“小慈,其实你用不着这样的。我真地不在乎。”
牧慈侧着头,带些顽皮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她解释。林素瑶和她相处日久,早已不必她说什么,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她低头温柔地亲亲牧慈的手背,捋着牧慈散在枕上的凌乱发丝,柔声道:“你不要觉得那代表什么,那样就可以证明什么。对我来讲,什么都没有每天可以看到你,可以和你一起说话谈天重要。”
“你真地就满足于说话谈天了吗?真的吗?”牧慈纤细冰冷的手在林素瑶脸颊上柔和地抚摸着,眼中满是爱怜调笑。林素瑶捉住她手,紧紧捂在自己手里,道:“好好养病要紧,不要想七想八的。”说着,她脸上也露出难得的顽皮之色,“何况,你真地晓得那是怎么回事吗?嗯?”
牧慈脸上的红晕更添一层,将她本来病弱的脸色变得娇艳起来。她含含混混地道:“我……我自然不明白,可我知道……我知道是人没有不在乎的。”她温柔如水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不想我死了,却和你连一次……连一次都没有,到时候你会怪我小气的。”
一时间,林素瑶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好笑。她脸上也有些发红,轻轻点了点牧慈的鼻尖:“你啊,整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轻抚着牧慈的额头,边想边慢慢说道:“这种事,在两个人情浓之时发生最为自然。现在又没有人逼着咱们,何必那样?小慈,你不要因为想给我一个交待,像完成任务一样,把自己给我。你不早就是我的了吗?我爱你,当然也爱你的身体,可有没有那种事和我的感情实在没有什么关系啊!我爱的只是你而已,不需要其他的感觉。你……你明白吗?所以,别勉强自己了。我虽然也不懂那种事,可你现在的身体……”她怜惜地看着牧慈,“你让我怎么忍心呢?别再说傻话啦!”
牧慈微笑着听完她这长篇大论,心中暖暖的好生舒服。可她还是再次问道:“那等我死了,你会不会后悔啊?”
林素瑶紧紧攥住她的手,一根指头轻轻按住她的嘴唇:“算我求求你,小慈,小公主,别吓唬我了成不成?”看到牧慈嘴边漾开的笑容,林素瑶才松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动物,干嘛去占你的便宜啊?老实说,老实说……我不是没想过,可我想的更多的是你的健康。你快快好起来,到时候咱们想干嘛就干嘛,好不好?”
牧慈今天说了很久的话,早就有些疲惫了。听了林素瑶的话,她彻底放下心来,不再回答,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刚刚泛起的红晕在她脸上迅速地消失,很快,那笑靥如花的少女又变成了弱不禁风的病人。林素瑶轻轻起身,放好了帐子,转身出了门。
每天,只有牧慈睡下后,林素瑶一个人在月色下的庭院中缓缓漫步时,才能看到她最真实的表情。那是一张虽然眉清目秀,但充满了绝望和哀伤,以及惧怕的脸。刚才在牧慈面前的柔和神色,此刻全部消失了。
过一天便少一天了。这样的念头紧紧攫住林素瑶的心,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什么“等你好了”云云,那都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关痛痒。这一点她知道,她也知道。林素瑶每天竭尽自己的一切去照顾她所爱的少女,无微不至,温言细语,一秒钟都不离开她的左右。可她的心情,一天更比一天沉重。
她给她穿衣梳头,喂她喝汤吃药,扶她散步看花,抱着她,哄着她。可林素瑶知道,任她做什么,都阻挡不了小公主一刻接着一刻地虚弱下去。精气和血气都在渐渐抽离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不管她做什么,不管她多么伤心多么绝望多么恐慌,她也阻挡不了自然的力量。
79、交易第七十九
79、交易第七十九...
初春降临洛京的时候,前线传来了胜利的消息。大秦的军队全线溃退,北燕七州有一大半已经掌握在大周手中。压抑了几年的大周百姓无不精神一振,尤其在洛京街头,家家户户如同过年般张灯结彩。人们奔走相告,所谈所想,都不出这场打了几个月的战争。陶元帅太会打仗啦,我们的公主也太会选人啦!把江山交到她手上,大概真地比交到以前的太子手上要强吧!
牧音虽然在朝堂上还是一副庄重严肃的样子,可回到毓清宫,把叶楚兰拉进书房后,她再也掩饰不住心中极度的亢奋。她抓着叶楚兰的手,两只眼睛熠熠生辉,高声道:“兰儿,咱们赢了!你能相信吗?真地赢了!”
叶楚兰抿着嘴,不断点着头。她心中的激动当然也不下于牧音。牧音的声调越来越高:“大周赢了!陶大哥赢了!而且——”她像个孩子一样露出狡猾顽皮的神色,这俏生生的模样,自从上次战败后,叶楚兰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兰儿,我也赢了!你明白吗?我赢了!我赢了!”说到最后,牧音几乎要跳起来。叶楚兰却只是微笑着:“陶大哥快回来了吧?公主要怎样嘉奖他?”
牧音又转了几个圈,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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