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预先放着几瓶纯净水，魏来也懒得跟她客气，直接递过去一瓶。宋雯也很自然的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歪头看着她，“你现在，过得很好。”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毕竟曾经是彼此深入灵魂的交心过，宋雯能看得出，魏来内心的平静和安定，这不只是岁月的沉淀，而是，心有所属。宋雯有些怅然若失，魏来曾经回过她一封邮件，说她要开始尝试新的感情了，她还没太当真，以为是魏来对她的敷衍，现在看来，应该是事实了。宋雯笑着，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很伤心，可是，除了怅然若失的微微酸涩，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心脏依然跳动得蓬勃有力，呼吸依然顺畅，甚至眼睛也没有潮湿的感觉。她有些困惑，然后听到魏来说，“你现在，也过得很好。”同样的肯定句，同样的笃定。魏来也了解宋雯，她是个有事业心的女子，情爱于她，永远不是生命的唯一，甚至不是重点…两个人相视而笑，或许直到此刻，两个人才明白，往事真的如烟了，没有谁对不起谁，没有谁辜负谁，只是相遇时，你我都太年轻和任性，还不懂得珍惜与坚持。再或许，真的就是不对的人吧……幸好，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欺骗和背叛，还可以继续做朋友。人生漫漫，不仅要有爱人，朋友亦是不可或缺的，不能成为相伴一生的爱人，或许，成为淡淡的朋友，也是不错的选择。

日期：2010-05-1823:07:36

还在周末加班的尚可被老娘一通电话召回家里，今天是魏来回来的日子，她本打算干到时间差不多好去机场接魏来。尚老娘说心口疼，尚可吓得立马飙车回家，回家一看，老太太活蹦乱跳的跟着电视里的老师跳操呢，这是心口疼的老太太能有的表现么？尚可一进门立马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果不其然，尚可老娘一看尚可就把她拖进房间，指着床上一身淑女装扮的裙子，“赶紧给换上，等下你李阿姨带她侄儿来我们家玩，小李刚从国外读完博士回来，现在大学当老师呢，我看过照片了，帅小伙子，精神极了，你也好好打扮下，别丢老娘的脸！”尚可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从楼下一气跑进家门，心口到现在还噗噗使劲跳着，天气热，背心的汗还没消，尚可又是个脸上爱出汗的，她肯定自己现在一定是满头大汗，可就这样，老娘也不说让她先去喝口水，洗一把脸，喘口气，而是让她收拾打扮，去迎接一个不知道是阿猫阿狗的男人，只是想着要让自己别丢她老人家的脸面……尚可突然觉得有些绝望，自己和魏来在一起，妈妈可能接受么？接受她的女儿不同寻常的选择？接受自己是一个，同性恋？

“妈，你这是做什么？”尚可难得跟老娘板起了脸，“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想结婚！我现在也没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工作上的事情那么多，要全力以赴！”尚老娘挥挥手，“女孩儿家，那么拼干嘛，你听妈的，好好找个人嫁了，妈也就不操心了。你不知道，那些阿姨天天都问，啥时候吃你喜酒，这么大个姑娘嫁不出去，妈可丢不起这个人！”尚可很累，心力交瘁的累，每天为了工作拼命，她不过是想向妈妈证明，自己即便不嫁，也是个优秀的女儿。尚老娘没看出尚可的疲惫和无奈，继续絮絮叨叨，“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姑娘，当经理那个，人也结婚了，倒不是老外，可也不会讲中文啊，假洋鬼子更讨厌！你不知道她妈那个得意劲啊，原来不是说怕跟女婿沟通不良么？人现在说了，要在国外生孩子，接受全英文教育，一个假洋鬼子还不够，要一家子假洋鬼子？可儿啊，咱可不能忘祖背典的，虽然小李也是海归，咱家孩子必须得说中文才行，大学毕业再送出国…”尚老娘满脸放光，似乎已经看到外孙子成家立业的场景…

“妈，我不结婚就不是您女儿了么？”尚可坐在床边，听老娘吐沫横飞的畅想未来，突然悲哀极了，愣愣的问出这句话。这未来，不是尚可想要的，她想要的未来，和男人无关，和孩子无关，只和一个叫魏来的女孩子有关……尚老娘也愣了，“傻孩子，胡说什么呢？你咋的都是你娘我十月怀胎，疼了一晚上给生出来的肉疙瘩，怎么不是我女儿了？”尚可心里踏实了一点，“嗯”了一声，“可如果我不结婚呢？”尚老娘眉毛全挤做一堆，“可儿啊，你今天咋尽说胡话呢？你咋可能不结婚呢？女人咋能不结婚生孩子呢？妈知道你工作忙，可工作也得结婚是吧？满世界有工作的女人多了，也没见谁不结婚吧？你就是当了女总理，那也得结婚生孩子啊！”尚可苦笑了一下，心说，娘啊，那是您看到的人还太少了.不结婚的女人，世上可真不少，也许她们有其他的原因，而自己不结婚，只是因为，爱上的是女人…

“妈，我再认真说一次，我这辈子，是会不结婚的，您死了这条心吧。”尚可想不出别的辙了，扑通一下跪在地板上，“妈，我会好好孝顺您，做个好女儿，但我真的，不会去结婚的！”尚可妈妈被尚可这一下吓得不轻，坐在床上，“可儿，你好好说话，搞这出做什么？你上次给我跪下还是你小时候你爸那事我想不开抹眼泪，你跪我跟前说这辈子会好好孝顺我，你现在又想做啥？”她猛然想起什么，“可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不该喜欢的人了？有妇之夫？还是犯罪分子？那可不行啊，可儿，妈不求别的，就想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嫁个人，好好过日子…”尚可苦笑，老娘天天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可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是个同性恋吧？

“妈，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尚可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喋喋不休的老娘，突然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自然而然，没有一点迟疑，就好像跟自己妈说，我想吃黄瓜炒鸡蛋。其实早就想说了吧，从认定魏来开始，从老妈一次次的安排相亲开始……虽然魏来从不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去相亲，魏来心里还是会不开心的，每次自己努力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一些，她的“约会”又会把魏来推开一点，她是一个如此害怕伤害的女人，怕到不敢全心投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魏来能够放下心结，尚可更加想给她一个承诺，不得到家人的认可，可是能坦荡荡的对家人说，我的爱人，就是她。这样的想法很傻么？魏来一定会这么觉得的，可是，这是自己想做的。

“可儿，你说啥？”尚老娘真的被吓到了，手指头都颤抖着，指着尚可。尚可扶着妈妈的膝盖，“妈，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所以，我是不会结婚的！”尚可妈妈推开女儿的手，“不许胡说八道，那是变态！我家尚可怎么可能是变态？”变态么？尚可苦笑着，“妈，您当我疯了也好，傻了也好，反正我是不会结婚的。”

“你敢去做同性恋，妈就死给你看！”尚可吃惊的抬起头，自己妈妈的脸阴得可以挤出水来了，一字一句的说着，“你给我乖乖的相亲结婚，要不，就是逼你老娘我去死！”她指着阳台，“咱家是七楼，你要不听妈的，我就从那窗口跳出去，你也就不用心烦以后有人逼你结婚了！”尚可知道老娘性格决绝，可没想到在对付自己时，也可以这么决绝！

尚可觉得自己的心跟在冰箱里冻过一整年的猪肉似的，又冰又硬，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妈，不用您死，我先去死！”说着走向阳台，她在赌，自己老娘会舍不得，这样很不孝吧？可是她已经想不出别的招数来了…尚老娘在身后冷冷的说，“你别装了，你是娘肚子里蹦出来的，知道你舍不得死…你喜欢的人，就是那个魏来吧？古籍研究所的是吧？好，妈到他们单位去找她，问问，干嘛好好姑娘家不去嫁人，要来找我女儿陪她一起疯！”尚可回头，看着自己妈妈熟悉的脸，变得非常陌生。她无力地扶着阳台门框，“妈，求您了。别去打扰她，是我缠着她，她本来一直不肯答应的…”尚老娘走过去，挥手，“啪！”尚可摸着脸，傻掉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娘打耳光，小时候顽皮，泼辣的尚老娘也不是没揍过她，也就是打个屁股，掐下胳膊，还从来不许尚老爹动手，怕他男的，手底下没个轻重。尚老娘说过，人不打脸，树不揭皮，再怎么样，跟人动手也不能招呼到脸上去，尤其是女孩子，绝对不能打脸。可是，就是这么个从小没打过自己耳光的娘，现在毫不迟疑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尚可真的没反应过来。

“那这么说，是你自己发疯，还要连累别人？”尚可妈妈看着尚可，“你害的人家姑娘也不去结婚了？”尚可咬咬牙，“是！”是的，不是自己的话，魏来会平静的找人嫁了吧？不必担心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是否能天长地久，不用和她妈妈形同陌路，是自己，耍赖一样把她死死拖在身旁，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尚可只想陪着她，天堂或地域，永不后悔。

“你给我把这个事情忘干净，衣服换上，好好和小李见面谈谈，妈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尚可看着自家妈妈平静的脸色下，隐藏着的暴风雨，过去如果看到老娘这个样子，估计什么都答应了吧？尚可本质一直是个温柔孝顺的孩子，可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了，“如果不呢？”她轻轻的问着？尚老娘发完脾气了，现在显得平静得诡异，“那你就等着回来收你娘我的尸吧。”

“妈，我们现在情绪都不太稳定，您也别说气话。今天见什么小李是绝对不合适的。我先回去了，咱们以后再谈吧。”尚可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魏来和她家人出柜时，也是一样的艰难吧？为什么，两个女人的爱，和千千万普通男女的爱一样，诚挚，负责，认真……却不能得到亲人的认可？

“你好好想清楚吧。妈也给你把话说白了，你要是不回头，妈就真的死给你看！”尚可出门的瞬间，听到自家老妈在身后平静地说着。她忍住回头的冲动，“妈，您真的要逼死我么？”身后没有声音，尚可轻轻关上了门。

没有开车，她有些恍惚的走在马路上，是不是真的只有死掉，才能让妈妈接受自己的感情？可是死掉的话，魏来可怎么办啊？她会伤心吧？谁来照顾她？妈妈呢？是不是会后悔和难过？还是不能死啊！可做人咋这么累呢？尚可站在街角，望着天，傻傻的想着，如果真有神仙，把老娘点化了吧！然后猛然想起，糟了，要赶去接魏来……

怎么这么嘈杂？尚可突然听到一阵叫喊，有人在喊“闪开，快闪开！”什么闪开？尚可愣住了，四处张望，一辆银白色的汽车猛然出现在视线中，在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一切意识都已经消失了…

魏来才走出飞机，打开手机，竟然一口气接到十几个短信，手机都瞬间给发死机了。她扣掉电池重新开机，还没来得及打开短信菜单，一个电话打进来，程青？魏来有些奇怪，一般程青不会给自己电话的，他都直接找尚可啊！怎么回事？魏来突然觉得心口怦怦直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电话里，程青的声音略带哭腔，“魏来，你快点来医院，尚可被醉酒驾驶的司机撞了，现在正在抢救…”电话从手心滑落，啪的一声变成3份，手机、电池，机盖，她犹然不觉，拎着包，呆立在飞机廊桥里，身边的乘客匆匆而过，奔向各自的目的地，或许，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人正殷切地期盼着他们，就在这一分钟以前，她也以为，在出口的人群里，有张熟悉的笑脸在等着自己……

一位空服小姐走过来，捡起散落的手机，装好，递给魏来，“小姐，您没事吧？”她礼貌地询问着，却发现，这个年轻的女子，在无声地流着眼泪，如此伤心和茫然，仿佛，这一刻，她失落了全世界…

日期：2010-05-1921:50:42

一年后。

下班时，突然下了很大的雨，魏来没舍得打车，转了两趟车，从单位直接来到医院，这一年里，魏来对这条线路，这个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已近过了门诊时间，医院附近人少了很多，但住院部依然很多人形色匆匆，有人面色从容，有人面带焦色，他们的亲友或许就在这座高高的大楼里，或痛苦煎熬，或慢慢恢复，而她的尚可，她的尚可，也在其中。魏来仰头看了看楼上，十七层的那个小小窗口里，有她需要守候的人。

在电梯里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她露出最合体的微笑，走进一间小小的病房。尚可妈妈坐在窗口，呆呆看着窗外的雨滴，尚可安静的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颊，胳膊上插着几个针头，还贴着各种监测的探头，原本还算丰润的身子骨现在倒比魏来还要清瘦几分，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和过去爱说爱笑爱闹的尚可比起来，此刻的她是这么安静，安静的要不是仪器里跳动的数字和波浪线条以及滴滴的电子声，都以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魏来照例先摸了摸尚可的手，虽然瘦，但还好，温温的，她心里略微踏实了些，然后转头叫了尚可妈妈，“阿姨，我来了，您先回去休息吧。”尚可妈妈这才像是醒过神一样，站起来，“小魏，你来了啊！”一年时间，原本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似乎苍老了很多，鬓角的碎发已然全白，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看得魏来有些心酸，尚可尚可，你还要沉睡到几时？你看，你的妈妈，为你操心至此，你如何忍心？

尚可妈妈勉强笑了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几天天气不好，你不要赶过来了，我和她爸爸轮着照顾她，没问题的。”魏来笑着摇摇头，也不反驳，只是熟练的找出毛巾和脸盘，到每个楼层的热水间打来热水，准备给尚可净身。一方面，尚可妈妈年纪毕竟大了，做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有些不利落，另一方面，这是魏来的私心，她希望，触碰尚可身体的人，只有她。打水回房间，魏来看到小桌上摆着几个碗，一碗粥，两碗小菜，还有几个小窝头，尚可妈妈轻轻说，“小魏，知道你肯定没吃饭，这是你叔叔才送来的，你先吃点吧。”魏来抿嘴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道谢，就这样自然地坐在桌边吃起来。

尚可妈妈看着魏来吃得香甜，也不由露出真心的笑意来，随意和她聊些闲话，倒有几分像是真正的母女来。只是，魏来收碗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轻轻问到，“丫头，你别傻了，难道就这么守着可儿一辈子么？一年了，阿姨看在眼里，知道你真是个好孩子，每天晚上都来陪可儿，跟我和她爸爸说话解闷。可是，阿姨不忍心啊，听阿姨的，好好找个男孩子嫁了吧，可儿不会怨你的，我，我也不会怨你的。”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是阿姨不好，要不是阿姨一直逼着她，她也不会，不会……”魏来平静抽出几张纸巾，替尚可妈妈擦去眼泪，“阿姨，这是意外，您想啊，尚可那么怕疼，才不会故意去撞车呢，再说，她也舍不得您伤心啊。”尚可妈妈接过纸巾，擦了擦，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要你看阿姨笑话了。不过，阿姨是说真的，就算是个男孩子，这么个情况，我和她爸爸也不会让他继续傻等我们家可儿，何况你是……”魏来握着尚可妈妈的手，“阿姨，我说过的，我已经决定了，我会守着她，她一天这样，我就守一天，她一辈子这样，我就守一辈子，如果，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那我就是您和叔叔的女儿，替她孝敬您二老一辈子。”魏来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但尚可妈妈却哭得泣不成声，魏来轻轻搂着她，不再多说，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不容易劝走尚可妈妈，魏来往有点凉的盆里添了些开水，调试差不多温度后，小心地解开尚可的衣服，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擦拭身体，一边擦，一边絮絮说着闲话，“尚可，你又瘦了呢，你过去老嫌我瘦，你现在的样子才可怜呢，不知道醒了以后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嗯，今天我收到谭谈的喜帖了，她本想等你醒过来再办酒的，可是肚子不等人啦，我们又要多个干儿子或者干女儿了呢。她说你不能给她做伴娘了，她很生气，所以要罚你给他们家宝宝的满月酒做招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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