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知道吗？我曾经对你很不屑，甚至是鄙夷。可是在相遇中，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你可爱，你认真，更重要的是你有这个社会人们没有的赤子之心。”她握住我的手，爱怜的看着我，“在我回国的第二天，在音乐剧院遇见了位青涩清秀的男孩，手里拿着两张票在门前犹豫着，我走近去想要问她是否愿意转让，在她涨红脸的训斥中，才发现原来是个假小子，装着贪财为人却很善良，虽然有点好色，可是胜在有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举止甚至有些可爱，竟然能在听钢琴大师的演奏时睡得香甜。”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你拒绝了我，我很愤怒，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我承认之后对你很糟糕，封杀你，甚至在你救了我之后，也只觉得你多事，明知道你受了伤，也扬长而去。可是在某个夜晚的时候，看见某个无敌超人被抢匪揍的惨不忍睹，却在把包交还失主那一刻，笑的灿烂，像天上的曜日，傻得可爱。我涌起想要了解你渴望，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傻，却没想到会泥足深陷。林梓，你就像个海上巨大的漩涡，只要靠近你的人，都会被吸进去，再也出不来。”她越发的温柔，伏下身，靠在我肩上。

“有很多人都说我傻，可是我没想过会有人因为这个而爱上我。”我苦笑，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其实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尚，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是想要赎罪。”

她抚上我的脸，我笑的酸涩，“今天你讲了一个故事，为了回报，今晚，我也讲一个吧，讲一个深埋在我心里很多年的故事。”

第66章林梓（四十三）

“高考由于发挥失误，我与心中梦想的Z大失之交臂，进了F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学中文系，也没想过这所学校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沉重的记忆。”

“进了F大，才发现城市与偏远的小县城的差距好似天与地，我不再是老师眼里的得意门生，也不再是同学口中的天之骄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甚至寒酸的小县城来的貌不惊人的女生。记得进入大学寝室的那一瞬间，我收到了同寝室女生眼里的不屑，她们穿着时尚，化着精致的妆，与我是那么格格不入。被寝室排挤的滋味不太好受，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幸亏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另一个同样被隔壁寝室排挤的同学，才不那么孤独。”

“你的初恋？”乔子寒躺在地上，靠着我，语气隐约带着怪气。

“怎么会？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想起顾总，心里蓦地一揪，才分开几个月，却感觉我们之间已经有几年没见，心里又变得低落。

乔子寒听着我的话，不顾我的同意，就把手搭上了我的腰，我不太喜欢乔子寒揽住我的腰，可是现在没了力气，想叫她拿开估计也是枉然，只好假装不知道，闭上眼，静静的回忆着从前，脑中勾勒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叫齐颖，是Q市本地人，没有城市人的自大和浮夸，有的只是淡漠的神情和倔强的防备心。因为与寝室那些女生格格不入，又或者是因为她长得出众，被寝室甚至是全班的女生排斥。我想我对她产生好感是在军训，烈日炎炎，整个营地就像是大火炉，想要把我们全都溶解。教官很严厉，简直就到了禽X兽的地步：迟到罚蛙跳800米，站军姿两个小时；动作不规范罚俯卧撑100个，蛙跳800米……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们对教官很不服，经常顶撞教官，偏偏她们的后台硬，让教官无可奈何。”

“恼怒的教官只好把气全都撒到我们的身上，而倒霉的齐颖就撞到了枪口上。在一天早上的时候，她迟到了。当时整个场地鸦雀无声，教官叫她解释迟到的原因，她却倔强的不肯开口，而站在我身边的那几个女生脸上却笑的得意。”

“她的身体很弱，瘦的很不成样子，一米六五的身高。教官挥舞着手里的皮鞭，重重的责罚她，她只是紧咬着下唇，在烈日的暴晒下，笔直的站着，直到她晕倒。我不顾教官的问责，把她背到了医务室，然后我们成了朋友，或者说我死皮赖脸的成为她朋友。”闭上眼，仍然能感觉到眼睛里的苦涩，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大学下半期，我们终于成了真正的朋友。齐颖逐渐向我敞开心扉，我才了解到她冷漠倔强的背后是怎么样一副凄凉的光景。她父母双亡，唯一依靠的只有她年迈的奶奶，靠着她打工来维持着这个家。她的高考分数上是当时全省第二，本来可以去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大学圣殿，可是为了照顾奶奶，而选择了允诺她学费全免的F大。她过得很辛苦，却没有丝毫的抱怨，以淡漠来保持自己的自尊，而她的淡漠、贫困，却成为别人嘲笑的理由。即便她优秀的让一干男儿黯然失色，也抵不过那些女生内心藏着的嫉妒毒蛇。”

“在齐颖的帮助下，我逐渐摆脱了被称为土鳖的口音，拿了六级的英语证书和普通话一甲，获得了很多的荣誉。她是我是我的挚友，也是我人生的引领者，她在我心目中，是我的亲人。那段日子很快乐，两年的努力，我们的周围也有了改善，齐颖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获得了无数人的肯定，本来我们可以一直这么朝着光明的未来走下去，可是只是可以！”

“齐颖的男朋友叫(～o～)庄隼，是学校的校草，有名的才子，家境富裕，为人谦和，对齐颖一往情深，他们是F大公认的一对。可是就因为这个男人，齐颖的人生被全部毁了。”

“大三，我和她被导师推到一家房地产公司做企划。在国庆节前夕，我和齐颖却被公司留下来加班到很晚，深夜十一点的街上，人烟稀少，我带着她骑着“小毛驴”回我们住的地方，路上却被一伙流氓阻住去路，最后我们东转西逃，逃到了一座桥下。月色下的水面波光粼粼，齐颖把我藏在桥下，叫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她没跑多远，就被那群人抓住，他们一干人把齐颖围在中间，路灯下，他们的笑容丑陋的让人想要作呕，他们不顾齐颖的哀求挣扎，撕裂她的衣服，折磨她，戏弄她。而我呢，我躲在桥下，抓着栏杆，懦弱的不敢冲出来，一直拿齐颖说的话来安慰自己，最后眼睁睁的看她被……”我睁开眼，再也说不下去，埋在在记忆里最深处的噩梦直到现在扯出来都是血淋淋。记忆里，她最后心死的眼神一直刻在我脑子里，悔恨、愤怒的腥味刺激着喉咙，想要作呕。

“等到那群流氓离开之后，我颤颤巍巍的，连滚带爬的跑到她身边，她已经没有温度了，全身冰凉，像是南极的冰山那般寒冷，我当时抱着她痛哭流涕，恨着自己的懦弱无能，恨着自己的怕死胆小，我向她忏悔，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了。”

“警察在很久之后来赶到现场，她死不瞑目的尸体被蒙上白布，消失在我的世界，几天后，齐颖的奶奶也病逝了，她们的葬礼甚至都没钱举办。我听见那群流氓叫嚣的话，我知道谁是幕后凶手。可是警察最终只说是普通的强X奸案，学校也选择了沉默，那群流氓没有被抓住，而犯下人命的真凶却逍遥法外。我不甘心，找到庄隼，想要想办法还齐颖一个公道，却看见他和真凶聊得正开心。我扑上去，却被庄隼拦下，我不敢相信这就是齐颖爱的男人，他惭愧，向我解释，他们家里遇到困难，她是省军区政委的孙女，他的父母向他施压，他对不起齐颖。那个女人甚至当着庄隼的面，无耻的承认是她指使那群流氓的，是她要了齐颖的命，庄隼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表情，我推开庄隼，想要替齐颖报仇，却被隐在暗处的保镖打了个半死。我上访，被人威胁，被学校严惩，要不是导师说情，我早就被开除了。这就是社会，我当时才看清楚，有权有钱者可以横行，而我们面对着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噩梦却无能为力。”

“林梓！”我感受到乔子寒的脸贴在我脸上，她轻轻擦拭我眼角边得泪痕，像哄着小孩子，“这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齐颖死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赎罪的机会，我不敢再留在Q市，我害怕这座充满齐颖影子的城市，我恨所有害死齐颖的人，包括我自己。我曾经无数次的责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冲出去，也许这样齐颖就不会死了！可是事情已经做错，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所以，每次当遇到不平事时，我都会冲上去，这不是我善良，只不过想要得到解脱的习惯罢了。我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高尚，我懦弱、自私、胆小，只不过是一条永远无法赎清自己罪恶的可怜虫！”

第67章林梓（四十四）

“林梓，你对自己太苛刻了。你的好朋友知道她在劫难逃，她想保住你，所以才会在屈辱中也没发出一丝的求救，她是想要让你活下去。”

“你冲上去又能如何？你能打得过那群流氓吗？你能改变这个结局吗？你不能，甚至你们的最终结果会更惨，死去的不只是你好朋友一人。”

乔子寒理智的声音徐徐道出她所认为的真相，为我犯下的罪过开脱。

“你知道吗？你和我前恋人很像。”眼皮变得沉重，大脑再也运行不开，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眼皮像溶了铅，再也拉扯不开。在昏睡之前，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咖啡厅，借着别人的故事讲诉着自己心里的折磨，夕阳洒落窗扉，让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温暖的淡淡的暖色，她有着一双将我完全看透的双眸，用她温柔如三月春风的语调安慰着我，替我驱逐着日夜折磨我的梦魇，“你们说过同样的话，为我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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