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一笑：“担心你的战士？”

“我的战士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好样的，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情况最近常有”

“我太苛刻了”袁朗吸了一口烟，自言自语的说：“知道嘛，当我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子弹打过来，穿过我的骨头，我闻到皮肉烧焦和血的气味，可是我的战友，却因为躲闪不及，被爆了头，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老七深深的眼睛望着袁朗，袁朗轻轻一笑：“当我有资格训练老A的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不要失去每一个蓬勃的生命”

高成没说话，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眼睛冲袁朗温暖的闪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腿，“知道了！”

袁朗吐了一口烟，依旧笑道：“这样的道歉可以吗？”

高成依然站了起来，回头点了一下头：“对不起！”

袁朗并没有和他一起走，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高成都需要有点空间来考虑问题。

如果说一切艰辛都是为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并不是任何艰辛都会有圆满的结局，当高成和袁朗一同守侯在终点的时候，高成不是不兴奋，他看到了许三多，看到了六一和成才，但是，六一怎么了？

高成的心被紧紧的楸着，袁朗也看到了受伤的伍六一，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高成，不知道为什么，袁朗知道高成是一个极其坚强和担当的人，但是自己却总是想替他承受些什么。

许三多和成才搀扶着六一，他们相互鼓励着，话语简单而又熟悉：“坚持下去，我们七连的人不能抛弃，也不能放弃！”

这句话对于袁朗和高成都是震撼，袁朗震撼于高成果然是个将门虎子，竟然真的可以把兵带的如此纯粹透明，他们有纯粹的信仰，有透明的信念。而高成此刻则再次为七连，在心中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自己终是没辜负那些给了他们这个光荣的前辈。

已经有一个战士冲过了终点，高成的心迅速的收缩，六一，许三多，成才，他们对成功的渴望使他们在那一刻面临决绝的选择，成才终是放弃了留守，踉跄着冲过了终点，而许三多和伍六一仍然艰难的向终点迈进，短短的一条路，却铺洒了两个人信念和友谊的热血，许三多始终不肯放弃六一，透支，除了透支还是透支，而没有透支的则是一个军人的尊严和信念。

高成，此刻真想自己去背起伍六一冲过终点，因为，六一自从看过袁朗的那次表演，对加入老A就有了特别的执著，而六一是最适合的人选，刚毅，果敢。此刻高成对袁朗的态度是复杂的，是无法说清楚的，所以，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袁朗，这个人又戴起了那款墨镜，笔直专注的站在那里，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高成看到他脸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牙关也是紧咬的，刚毅却充满了对这种情谊的尊重和懂得，他也是个有心人，只是不象自己这么迫不及待的表示着对战士的好而已。

许三多是个好样的，他背着伍六一向终点一步一踏血，一步一承诺的走来，可是，倔强如伍六一是不会拖累自己的兄弟的，如果这是战场，对兄弟的拖累也许就是死亡，于是，他——钢七连的第四千九百名士兵，艰难的拽出身后的信号筒，用牙咬开，嘴里喊着：“跑不动啦，放弃啦！”那弥漫的烟雾，也弥漫了高成和袁朗的眼睛。许三多含着眼泪放下自己的兄弟，艰难的朝终点冲去，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用颤抖而坚定的声音喊道：

一声霹雳，一把剑。

一群猛虎钢七连，钢铁意志，钢铁汉。

铁血为国保家园，杀声震破敌人胆，

百战百胜美名传，攻必克，守必坚。

踏敌尸骨唱凯旋。

此时此刻，除了那首无曲的连歌，再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那分悲壮的抛弃，带血的放弃了，而高成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涅盘重生。

袁朗一直在逼迫自己，他让此时此刻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举动，每一点震撼全刻进自己的心里，这是高成的兵，如今，他们交到自己手里，自己绝不允许自己对高成有丝毫的辜负和背离，这是一种超脱想象的信任和托付，自己要担的起，自己要这些铮铮铁骨变的更有分量！

这样想着，袁朗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仁慈或者关切，当名额确定后，袁朗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高成！转身离开！

第七章那天，那风，那首歌

选拔结束了，可是总有人会在别人的欢呼中舔舐伤口，对于伍六一，这个伤口几不可愈，肌腱拉断，一条腿要致残，伍六一一直笑，一直笑，可是，高成却无法笑，因为高成在那个寂寞的病房窗外看到了笑容的真相，看到蜷在床上隐忍的哭泣的那个大男人——伍六一，宁折不弯的那个人，高成靠在病房的墙上。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可是，自己竟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只是让他们不受伤，都做不到。自己让他们宣誓，哪怕是剩下一个人也要抗起七连这面大旗，要能为自己的兄弟牺牲自己的生命，他的士兵，他的兄弟，都做到了，而自己呢？堂而皇之的背叛着誓言吗？

高成哪里也不去，开始疯狂的打电话，求人，说好话，托关系，最后，他回了家，恰巧邱晨佳正在和他的父母在客厅里聊天，看到突然闯入的高成，都愣了一下，高成冲晨佳点了一下头，就对高军长说道：“爸，我想求你一件事”

这样的话，在高成的嘴里从来都没说过，大家都愣住了，高军长瞪了高成十几秒，说道；“你跟我到书房去！”

父子两个在书房呆了许久，高妈妈了解高成，只要这爷两个在书房说事，吵起来的几率是百分之百，因为高成一向不服，喜欢和老爷子对着干，可是，今天很奇怪，里面一直很安静，直到高成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踌躇了一下，回头说道：“谢谢你！爸！”

高成快速的走下楼梯，眼光不确定的冲客厅里的母亲和晨佳点了个头，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高母略显尴尬，连叫了几声：“成成！”

六一终于可以留在部队了，高成心里明白他有多爱部队，多爱这身军装，骨子里是多么纯粹的军人，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六一选择了放弃，高成第一次给了六一一巴掌，打的高成觉得这一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了，不对是打在自己心上，伍六一倔强的挺在那里，谁的话也不听，高成再也忍不住，一把搂过他这个倔强的兄弟，狠狠的搂着，而眼泪终于第一次在人前淌了下来。

可是，有什么用，六一还是冲他敬了告别的军礼，他歉意的笑着：“连长，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个兵要退伍了，这些年，我感激两个人，第一个是班长，第二个就是连长你，其实在我心里，你是一个最称职的兄长，你包容我的太多，我走以后，再没人在跟你犯混了”

高成的目光里不是没有请求的成分，六一假装看不见强忍着眼泪说道：“连长，班长走的时候，我失去了一部分心，现在我要找回来！”

高成第一次听六一说如此感性的话，强做笑颜的点点头，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口：“心找回来就完整了，就没有伤了”说了这话，高成眯着眼睛别过脸去，笑了一下。其实，谁也猜不透此刻高成的心，此刻高成恨不得给六一跪下，说六一求求你别走了，我想天天都看见你！我已经没什么东西了，连音响都送给许三多了，我家徒四壁了，我孤苦伶仃了，求求你留下吧，可是，高成不能说！

六一走了，高成忽然觉得站不住，忽然觉得胸口热热的连喉咙都一阵阵的腥甜，特别的晕旋，风和煦的让高成窒息，该往哪去，该往哪去？

高成叼着一根烟，没有火，也没点上，只是脚步含糊的走，军装外套攥在手里拖在了地上，衬衣也从腰间半散半系，可是，高成没感觉，他只想走，随便走到一个安静的没有人的角落去。

袁朗来领人了，他吃惊伍六一的伤势，那冲刺的一幕一直充斥着他的心脏，那个为了放弃而放弃的铁汉另袁朗觉得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今又听到了别人告诉他，那是高成最心爱的一个士兵，高成？他？那么...他又该如何？这个老七，才刚刚从失去的阵痛中解脱，他该如何？走在熟悉的路上，袁朗思维迅速的变化着，一抬头，却不经意的看到迎面而来的高成，袁朗沉吟了一下想组织一下语言去劝慰，却不了高成仿佛盲了一样，低着头，从自己的对面走过去，袁朗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步一步与他措肩的高成，阳光如此明媚，风如此的和煦，而这个高成却不是袁朗认识的那个，低低的垂着头，本来漂亮挺括的肩膀塌下来，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

袁朗回头目送了一段高成，而后抖了抖精神，自己是来领人的要拿出一副该死的老A的样子，而不是满脸的担忧，那不是一个老A该有的神色。

夜，入夜了，袁朗安置了那两个充满着大大梦想的小兵，回到自己的房间，说不出的疲惫，点上烟，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终于摊开了手，手里是高成的电话号码，这个时分，这个老七该在哪里呢？

这个电话打过去，会不会很可笑，自由如袁朗，洒脱如袁朗，骄傲如袁朗，放纵如袁朗，却在此刻踌躇起来，风吹过窗帘，带起树林的清香，袁朗伸手抓了一把风，这风是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是不是也经过了一个叫做高成的人的窗子？

终于，袁朗伸了一下腰，露出一个自作自受的笑，拿起电话，电话响了许久，袁朗似乎感染了许三多似的固执，不听到回音决不放手，那边终于传来了一声疲惫的：“高成！”原来，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袁朗”

静默了几秒钟，高成“哦”了一声,忽然，问道：“是许三多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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