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你乐意以一己承担,方才汤御史也说了,爵位承袭乃朝廷公器,就是朕,也不能不遵守祖宗法度。”元幼祺道。
“是!陛下从不曾徇私,是君舒之过错,没有将祖父请封与陛下的旨意及时明示!”
元君舒说着,取出内里贴身放置的一只荷包,自里面取出叠得板板正正的纸张来,擎向群臣道:“各位大人,这是祖父弥留之际写下的亲笔书信,命君舒务必亲自呈给陛下。请各位大人过目!”
眼前情势朝着一个奇怪的地方发展而去,在场众臣都大觉意外。
一时间人人心中打鼓,不敢去先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忽见一人越众而出,先是向元幼祺揖道:“陛下,臣请旨一观此物。”
正是安国公顾书言。
元幼祺心中默默赞赏点头,向他道:“顾卿自便。”
众人见皇帝的脸上显然有赞许之意,都不由得暗自后悔:这么个拔头筹的机会,怎么自家就没把握住呢?
如此想着,已有几位老臣凑近了来,就着顾书言的手,端详起那封书信来。
看罢,无人怀疑这是肃王亲笔所书。于是,众人看向元璞的眼神都颇古怪起来。
只听元幼祺又道:“肃王叔临终之前,亲笔书乞封长子元理为世子。朕感念肃王叔一生为国为民操劳,兼之理皇兄乃肃王叔嫡长子,得封世子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朕没有理由不允。”
她说着,又面带痛惜道:“此事也是朕之疏忽,朕当时确复旨允了,只想着要风风光光地颁下册封理皇兄为肃王世子的旨意,也算不辜负肃王叔的期望了。朕却没料到,天不佑肃王府,竟是如今的状况……”
她不经意地划过犹怔跪着的元璞,元璞感知到她的目光,身体明显一抖。
元幼祺接着道:“朕今日来祭拜肃王叔与理皇兄,也是为着亲自将册封世子的圣旨送来。唐喜!”
唐喜听唤,上前去,将那份册封元理为世子的圣旨朗声念了。
灵堂前,册封世子的旨意被唐喜念出,而被册封的那个人,此刻却躺在灵堂内的梓木棺里,早已经与世长辞。
灵堂里里外外上百人,却安静得只回响着唐喜诵读圣旨的声音。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谲非常。
众人听着,倒也罢了。可是身处其中的元璞,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的身体不由得朝众人所在的方向蹭了蹭,因为他总觉得,后侧方的那具盛着元理尸首的梓木棺里,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在时时刻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皇帝近日的所言所行,太多出乎群臣的意料。
然而还有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
唐喜读罢圣旨,元幼祺一手接过,向跪在面前的元君舒温言道:“肃王叔的心愿,朕已经替他完成了。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想来也会欢喜的”
接着,她把那份圣旨递向了元君舒。
众人的眼睛一时间都瞪得老大。
而元君舒就在百双眼睛的诧异瞪视之下,双手高举,接过了那份圣旨。
“肃王府自肃王叔当年开府,至今几十年,朕不希望它败落下去,”元幼祺勉励又道,“君舒,你当承继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之志,莫让朕失望!”
“谨遵圣命!”元君舒叩拜道。
她们二人这般旁若无人地对话,不远处的众人句句都听得清楚。
就算皇帝册封元理这个死人为世子很是诡异,但也不该是元君舒接旨啊!如今肃王已殁,阖府中地位最高者、最有资格承袭肃王爵位者,难道不该是肃王次子元璞吗?
总算有几个脑子转得更快一些的臣子惊然醒悟:陛下这是要……要将肃王府托付给元君舒!可是元君舒她……她是个女子啊!
他们的陛下,不仅开女科,如今竟是要封一位女亲王吗?
可是元璞……
他们看向目瞪口呆状的元璞,之前同情他的目光,此时都变作了幽深隐晦。
元幼祺拜祭了,颁旨了,似就再没有继续待下去意思。
她看都不再看元璞和还跪在地上的汤志玄,向立在群臣中的顾书言道:“顾卿府中近日可进了什么新鲜花卉?”
顾书言被点名,初时一愣,继而回道:“臣家中近日刚购了一株罕见的墨兰,陛下若不嫌弃,请移驾一观。”
顾氏出自江南,顾书言素来喜欢莳花、品茗等风雅事,众人并不以为异。然皇帝谁家不点偏点顾家,可见之前顾书言替皇帝分忧拔得了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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