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上午散了朝,匆匆去寿康宫给韦太后问了安,又火急火燎地回小书房将要紧的折子批了,胡乱塞了午膳,就急匆匆地微服出了宫。
早朝的时候,她尚能平静应对群臣;在寿康宫的时候,也能绷住不被韦太后发现端倪;到批折子的时候,还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稳住稳住,以国事为重,莫乱了阵脚;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要快点儿见到阿蘅”这一个念头了。
自马车停在这里,元幼祺不知第十几次撩起车帘,瞄着远处紧闭的学宫大门,不耐地撇了撇嘴,只得又撂下车帘,猫回车里继续抓心挠肝去。
这辆车停得恰到好处,隐在小巷子里,左右有围墙和高树挡着,就是偶有路过的人,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且车窗的位置,正好朝向着学宫大门,学宫门口哪怕有一点儿动静,这里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车厢外,车夫装扮的梁少安记不清第十几次觉察到身后皇帝撩车帘观望了。这么频繁地撩起放下,想不被发现都难吧?梁少安无奈地想。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帽檐,尽量遮住双眼,实则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未曾忽略观察周遭——
皇帝生生把自己变成了望妻石,做臣子的却不能忘记了护卫的本分。
梁少安其实也挺纳闷儿:皇帝等得是谁,显而易见。既然那么喜欢,又已经临.幸过的,管她是什么身份呢?直接纳入宫中不就得了?何必还这么苦哈哈地守着?
他是个直性人,着实理解不了皇帝宠爱一个女子却还要苦守寒窑般地等着这个女子金榜得中,究竟是什么心态。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并不影响他忠于职守的本分。
元幼祺第二十次掀起车帘的时候,日头已经自中天往西边偏去了。学宫的门还是安安静静的,纹丝不动。
她无精打采地重又坐回车中,盯着自己面前桌上的食盒发呆,越来越嫌弃自己蠢得可以了。
是谁安排会试的考试时间的?为什么要从一大早考到午后啊?她的阿蘅,还在里面饿着肚子答卷呢!
元幼祺觉得自己简直蠢死了。都不记得今年女科改动一下考试的时间吗?到头来,还是自己人跟着吃苦头。
再贤明的帝王也免不了存私心,想到墨池还饿着肚子,元幼祺心疼死了,懊悔死了。
这时,乔装成卖凉茶小贩的一名内廷侍卫,推着小车打远处辘辘而来。
梁少安自帽檐下看到,会意地喊了一声“卖凉茶的”,那名侍卫脆生地应了,推着小车凑近来,假装做买做卖。
他将梁少安买的凉茶盛好,递上,受了梁少安付账的两文钱,借着凑近的当儿,在梁少安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梁少安闻言,虎目微张,无声点头,又挥手打发走了他。
梁少安于是假作喝凉茶,悄悄扫视了一圈四围,见并无异样,才向后靠在车厢上,压低嗓音向元幼祺禀道:“爷,刚刚方石见到卫国公世子了。”
韦舟扬?元幼祺闻言,微惊。
“在何处?”元幼祺亦低声问道。
“据方石说,就在学宫西边,骑着马,带着随从,往这边瞧。看样子是刚下了衙。”梁少安回道。
“朕知道了。”元幼祺不置可否,心中却暗自冷笑。
那日,韦臻接到回卫国公府省亲侍疾旨意时候的神情,元幼祺还记得分明。透过韦臻的表情,她看得出,对于韦勋病重的事,韦臻是不知情的。这样看来,韦勋对于韦臻的性子是不放心的。推而远之,韦勋那只老狐狸都信不过韦臻,可见韦臻的心机实在有限。
相较而言,元幼祺现在最放心的就是韦臻,因为韦臻的所有小聪明都浮在明面上,不需要多费脑子就能看个分明。但是韦家除了韦臻之外的人呢?
韦勋自不必说,病重在榻上,都没忘了步步算计。而韦舟扬,得知了韦臻被明旨恩准省亲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韦舟扬马上就会明白,皇帝已经知道了韦勋病重的事,同时,太后也不是他们以为的站在了韦家的一边。
接下来,他会如何做?怕是会绞尽脑汁继续谋算吧?
就像刚才,费尽心机地打探天子微服行踪?
元幼祺是不怕韦舟扬的,她甚至很有些鄙薄韦勋、韦舟扬父子。
身为臣子,韦勋的算计太多了。诚然,他可以自以为是地认定他是在为韦家后世子孙和百年基业谋算,他也绝不会有谋朝篡位的打算。但是做臣子,不是他那般做的。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臣分际不可逾越。而韦勋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内心里就没把皇帝当回事,无论是先帝还是元幼祺,包括元幼祺的继任者,都没被他放在眼里。
不难想象,他为韦家铺下的路就是权臣之路,君弱臣强、君辅臣主,这就是韦家要走的路。
元幼祺甚至能料想得到,若自己在位的时候,不将这根刺拔除干净,那么自己的继任者、继任者的继任者……将来大魏所有的天子,都可能成为韦家的傀儡。将来大魏皇权必定式微,可能是韦氏,也可能是旁的家族,成为大魏皇权的实际操控者。
那是她决不允许出现的。
韦舟扬下了朝之后就转头去了属衙。身为兵部尚书,他有充足的理由处置事务直到晌午。
只是有一点让他极不舒服,这两日同僚看向他的目光,总让他觉得夹带着深意,让他如坐针毡。其中的原因,他自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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