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稳定心神,走到那面书架前,试探性地伸出手。
与先前同样的灼烧刺痛沿着指尖蔓延,他没有停下,继续向里面伸去。
他的左手穿过了书架,进入到之后的暗室,然后是手臂和身体。
等他整个人进入到暗室的内部,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黑木棺材里的那个人。
“是你在叫我吗?”
眼前的人与其叫做人,不如说是一具松弛的皮口袋。
因为衰老而失去弹性的皮肤垂脱下来,甚至连依附骨骼都做不到。
他的头发和牙齿都掉光了——虽然说这样有些失礼,可是埃德加想不到,如果伊格纳茨真的爱着对方的话,又怎么会允许他以这样悲惨而毫无尊严的方式存活呢?
这还是人类应该有的紫檀吗?
——触碰我,看着我的眼睛。
棺材里的老人勉强掀开一边的眼皮,而只是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都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闻言埃德加想不出别的什么方法,只能照着做了。
那双眼睛已经浑浊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那眼神冷冰冰的,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就好像坐着的人一直是他,而吸血鬼不过是诚服于他脚边的奴仆。
埃德加原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神智,但等他真的触碰到这男人软而粗糙的皮肤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男人一直一直都无比清醒。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担心黑暗中突然会跳出什么全新威胁的埃德加下意识反问。
——是的,我在等你,或者说能找到我,给我解脱的人。
难以想象对方究竟等待了多少年的埃德加沉默下来。
——我知道你的目的,吸血鬼。你想要杀死我的学生,但是你知道你们之间存在差距,所以你来求助我了。
连这样的目的都被看破,埃德加索性不再隐瞒。
“你会帮助我吗?”他所有的目的就是这个。
——那要看你能否答应我的条件了。
“你要我做什么?我能够为你做什么?”
——有时候比黑暗生物更可怕的是人类的野心。
离开威格尔森大街39号的一瞬间,安蒂亚戈·维恩就知道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他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却不知道在从小就接受这方面专业训练的自己看来,他们弄出的动静不亚于平地惊雷。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他双手插进口袋里,快步走过荒凉的街道,在经过街道转角时,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看了下。
是三个黑衣男人。他想起吸血鬼片刻前跟他说的东西,嘴角上扬,停在一个复杂而轻蔑的笑容上。
察觉到他们靠近的一瞬间,他手指用力地扣住口袋里手枪的扳机,又缓缓放松。
如果袭击他的是潜伏在黑暗里的那些怪物,他有一万种方法对付它们,但很可惜,袭击他的是人类,最脆弱又最强大的人类。
猎魔人不得伤害人类,这是写进他们血肉骨骼的戒律。
他们的力量始于人类,也终于人类,所以总有憎恨他们这种人的黑暗生物想要借助人类的力量将他们连根铲除。
面对这样的危机,不同的家族有着不同的应对方法:像拉文纳·希克斯他们家就是分出一部分人来单独处理那些堕落的人类。
至于他们家,则是艰难地在夹缝中寻求和平共处的方法。
他们用钝器敲击他的后脑迫使他陷入昏迷,在意识堕入黑暗前,冰冷的毛巾按上口鼻,他嗅到了乙醚那股特殊的甜味。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这样煞费苦心,因为我根本不能触碰你们一根手指头。
怀着这样讽刺的念头,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落到了这群人手里。
等到他勉强恢复意识,他的头痛得像随时都要裂开。
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他开始打量四周摆设——他的手脚被用最复杂精巧的方式困在椅子的靠背和脚上,连稍微活动一下都成问题。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室,墙壁上挂着像是刑具的东西,空气混浊腐朽,隐约能嗅到血的腥气。他尝试性动了动手指,针刺一般的麻痹感涌上来,却怎么都碰不到绳结,只能无力地放弃,等待那个把他抓来此处的罪魁祸首什么时候想起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兴许是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一个衣着古朴严谨的老年妇女端着托盘推开了暗室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