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数年前,对着那个问他值不值得的人般坚定不移地回答:“没有任何人,可以杀人而不付出代价。”
“无论我失去什么,变成怎样,都要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黎若捂着嘴咳了一声,血从唇角滴落,低低地笑了:“原来如此。”
他道:“真冷啊,楚将离,你看看窗外,是不是下雪了?”
楚将离皱眉:“现在是十月,为何会下雪?”
他看向窗外,话语戛然而止,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确实下雪了,属于南方的折丹城,在十月中旬,就下雪了。
簌簌的落雪,将大地轻覆,洁白得仿佛一尘不染。
静谧无声,素净而寂寞。
“言出法随,代天执道。”妖伏在地上,笑得苍白自嘲,“我竟然看错了。一座偏僻的小城,出了个这样的人。”
“怪不得你的灼城,明明是自救的命器,却是为守护一座城存在。”
“它根本不是你的命器,而是道器。”
楚将离没有听懂:“灼城确实是我的命器。”
“它在你道心不移时,就不是了。”黎若道,“你行法道,刑天下之不公,一颗道心无懈可击,甚至天道有感,落雪以示。”
“若非……”他又咳了一声,“若非困心碎了你半魂,断了你道途,你如今早已半步神台,只差一点,就能证道封神。”
“是吗?”楚将离道,“我不想成神,也不觉得遗憾。”
“黎若,你该走了。”
妖扒着桌腿,艰难地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楚将离抬手想要扶他,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既然诀别,就不该有任何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不要给他任何希望,不要让他有任何幻想。
只有够坚决,才能将伤害将至最低。
黎若看出他动作的不自然,笑了笑,有些眷恋道:“阿离,后会无期。”
微风拂过,原地已空无一物,只剩血泊尚未干涸,依旧红得刺眼。
楚将离静静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环视一周,确认妖真的已经离开,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肩膀一耸一耸,开始是细弱的呜咽声,渐渐压抑不住,越来越大,最后歇斯底里地失声痛哭。
眼泪大滴大滴地晕染,从未哭泣过的捕快几乎陷入了崩溃,胸腔里的东西被撕碎扯开般痛得他牙关不住打战。
那是楚将离第一次哭泣,也是他唯一一次哭泣。
他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而哭,却哭得不能自己。
过多的悲伤,快将他整个人压垮。
当他哭得筋疲力竭,朦胧的泪眼无意瞥见了窗台上一个反光的小东西。
楚将离起身,走近细瞧,看清了那是一个洁白无瑕的海螺。
下面压着张小笺,写道「留与君念」。
他默读几遍,蓦地又泛起悲声,捧着海螺,泪如雨下。
每一滴泪水,打在海螺壳上,都带着不能忽视的力度和悲伤。
楚将离为何会爱上黎若?
他不明白,黎若也不明白。
或许只是因为初见之时,妖蹲在街角,低头抚摸一只小猫。
看起来那么温柔,又那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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