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_蕾丝蛛网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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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1 / 1)

江落对此颇为愤愤然,又无话可说。

自欺欺人这个词用得妙极了,尽管江落曾参与过对林露行的诋毁,后来又对别人的谣传无动于衷,可从始至终,她一直相信——或者说,她拼命使自己相信,为此全身心地祈祷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林露行和她一样纯洁无辜,不识□□。

她们关系发展的速度超乎一切人预料。到了国庆节前夕,林露行和江落已经非常亲密而要好了。国庆节放假前一天,学校突然宣布下午不上课,把整个高三年级的学生都集中到大礼堂里,让他们观看某部校园青春励志电影,说是给紧张的学生们一点精神上的支持,电影看完了就可以回家。这当然是天降的意外之喜,江落特别高兴,这代表着放学后她又可以和林露行一起去逛街了。五个班的学生在礼堂里集合,没有了平常班级与班级的界限,大家都混杂着,想坐在哪个座位就坐在哪个座位。江落去买了奶茶,到得晚一点,一进礼堂就开始寻找林露行,后者朝她挥了挥手,她急忙小跑过去,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说了看完电影就去逛街的打算。意外的是,林露行并不高兴,显得有点疲惫,没有和江落说一句话,也并不看她。

为了播放电影,大礼堂的深蓝色天鹅绒窗帘全部放下来了,穹顶上的星星一样的小顶灯也渐次熄灭。四周十分幽暗,放眼望去是广阔的、朦胧的空间,是一排排整齐的人头,使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一段抒情的音乐过后,电影开始播放,在年级主任的督促下,大家竭力保持安静,然而,昏暗的空间内仍不时会响起一两句低语,昭示着学生们的存在。这群少年只要存在,就不可能不说话,不出声,他们毕竟是极有活力的。

礼堂很大,容纳五个班的学生绰绰有余,江落和林露行坐的这一排一半是空的,江落正一面看着屏幕,一面用吸管戳开奶茶的塑封,林露行忽然躺了下来,把腿放在临近的椅子上,头则搁上了江落的大腿,枕着她咖啡色的厚雪纺裙子,她冰凉的头发自然地滑到江落的双腿中间,摩擦着干燥的皮肤,带来轻微的麻痒。这不是林露行第一次枕在江落腿上睡觉,但现在是在大礼堂里,还有老师在,江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觉得这未免也太大胆了一点,而且她今天穿的裙子并不长,□□的膝盖能清晰地感到林露行温热的吐息,她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

“我困得很。”林露行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请求:“能不能给我枕一下,我想睡觉。”

“睡吧。”江落努力不表现出异样,看着屏幕说道。为了安抚林露行,她伸手一下一下地抚摩着她光滑的头发。林露行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修剪整齐的头发呈扇形摊开,仿佛在幽幽泛光。她的脖颈完全地展现在江落面前,从窗帘缝隙射入的天光落在脖子上,照出雪白的、小小的一块,皮肤之下,脊骨的形状凸出,清晰可见。

大概是电影的声音太吵,林露行躺下后始终没有睡着。过了一会,她转了个身,睁开眼睛,朝放在长条桌上的奶茶举起了胳膊:“给我喝点。”

“刚才买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要的吗?”江落笑着埋怨道,却很高兴她能主动向自己索要东西。她把奶茶里的吸管抽出来,撕开面上那一层薄薄的塑封,递给林露行。

“现在又想喝了。”林露行回答,坐起身子,从江落手里轻松地夺过吸管,把吸管原样插回奶茶里面,喝了起来。“我不习惯。”她咽下一口奶茶之后,看着江落的眼睛,解释道:“我喝东西非得吸管不可。”

被林露行品尝过之后的吸管上端,残留着一圈小小的水渍,江落本来想找餐巾纸擦一擦,由于荷包里没纸,只好作罢。她把奶茶放在一边,决心不再喝它,可是没过一会,江落就要命地口渴起来,烧灼感敲打着她的嘴唇,催促着她,她挣扎再三,小心翼翼地拿过装奶茶的纸杯,生怕从吸管上品尝出什么不一样的、属于林露行的味道,好在什么都没有,林露行未曾给她留下自己的味道。

两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林露行一直没有睡着,期间她几次躺下又坐起,有点焦躁不安,仿佛在担忧、又仿佛是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江落对此一无所知,还天真地幻想着即将到来的愉快的下午,她想去吃后街新开的那家火锅店。无聊的青春励志电影在她的盼望中进入了尾声,这部电影以男主角跑到操场上,对正独自坐在那里看星星的女主角大喊她的名字,说出“我喜欢你”作为终结。这一镜头在少年们中间引起了哄笑,毕竟他们从不被允许谈论恋爱,接触恋爱有关的一切事,并且深以此为羞耻,所以在公共场合看见,马上惊奇地大喊大叫起来。

江落不想笑,不想起哄,她饿了,对任何浪漫都无动于衷,何况男女主角的恋爱和电影本身一样无聊。片尾字幕开始滚动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个站起来,伸手去拉林露行,正准备说一声:“走吧!”猝然,从不太近的地方,大概是礼堂的中间,传来了一个激动得发颤的男声,模拟着电影中的腔调喊叫道:“林露行,我喜欢你!”

这声音如一支利箭刺入江落心里,她恶狠狠地转过头去,刹那间,在五个班的学生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准备散场的众人全部停下了,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寻找着肇事者。电影已经播完,头顶的灯一个接一个地被点亮,朝下投射一束束金色的光芒,窗帘被人拉开,在徐徐转为明亮的大礼堂内,林露行和肇事者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最终无处可逃。林露行也站了起来,浑身都绷直了,江落觉得她的姿态非常戒备,她脸色惨白,盯着几十步外那个敢于大胆告白的男孩子看,他是个很普通的人,除了这个年纪的男孩都会有的鲁莽和自负之外,什么也没有。他的脸江落见过,和林露行是同班。

“林露行,我喜欢你!”他毫不畏惧,似乎众人的注视给他增添了新的勇气。他继续喊道:“我知道这样会被处分,会被请家长,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没有别的办法证明我的诚心,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了喜欢你这件事受处分。”

他说完这番话,礼堂里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顶点,先是有人大叫了一声“好!”,随即响起了排山倒海的鼓掌声,喝彩声,接下来是嘲笑声。有人浑水摸鱼,叫道:“林露行谁不喜欢,你做梦吧!”

“……好蠢。”江落皱着眉头,脱口而出。

“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林露行垂下脑袋,自言自语道。江落诧异地瞧了瞧她,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谢谢你……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向我表白。你这么勇敢,我很佩服,也相信你的真心。”礼堂内回荡起了林露行叹息般的、幽弱的声音。出奇的是,这比教导主任愤怒的吼声还要管用,林露行一开口,大家马上变得鸦雀无声,几百个学生的眼光一齐对准了她,她在此时成为了闹剧的女主角。

“那么,你能答应我么?”对方以为有了希望,恳切、急促地道:“能吗?”

“……我不知道。我拿什么答应你呢?”林露行倏忽扬起脸来。江落确定,在这一刻她的表情前所未有地扭曲了,她下坠的眼睛和嘴唇都在表现着真诚的痛苦,然而,在这痛苦中,似乎还有一分狡狯的满足。她抿了抿嘴唇,虚伪地、僵硬地假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该怎么答应你呢?我没有办法……”

她的话暧昧不明,本以为林露行会果断拒绝的人们,又哄堂大笑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说下流话,叫嚷着:“用你的身体去答应他啊!”“你今天就嫁给他吧,和他洞房吧!”之类不堪入耳的戏言。那个男孩子犹豫了一下,神色严肃地穿过人群朝林露行走来,大家都同情他,纷纷给他让路,几个同班的人还在他经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两句鼓励的话。奇异的是,林露行眼见他朝自己一步步接近,忽然被人扼住脖子似的,尖声叫道:“对不起!”,接着,她一把抓住江落的手腕,往外跑去。

江落被她骤然爆发的力量扯得差点摔倒,她从未料到林露行有这样的力气。她跌跌撞撞地跟着林露行跑下阶梯,一路上拼命推搡着其他人,有人居然想阻拦她们,不许她们逃走,江落发疯地将拦路者撞开,生怕他们会把自己和林露行冲散,林露行始终紧抓着她的手腕,抓得她发痛,她感到林露行的手正不住地颤抖。她们冲出了礼堂的门,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切都糟糕透了,雨下得不小,水滴四处乱溅,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地面,蒸氲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意。

林露行毫不犹豫地闯入雨中,倒不如说这雨是很合她心意的,她现在正想淋雨。她们在密集的雨幕里疾速前行,跑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没有人追上来,她们只是为了奔跑而奔跑,雨滴如惩戒的鞭子打在她们身上,她们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前方是银灰色的一片,江落的视野被林露行的肩膀遮蔽,看不清道路,只知道她们是在往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跑去。她们很快就湿透了,吸了水的衣服变得格外沉重,讨人厌地黏在皮肤上。热的雨滴从头发中滚下来,把眼帘彻底打湿,江落的眼睛被染得酸疼,她用力抹了抹脸,终于分辨出了周围的环境,她们跑到了宿舍楼底下。

林露行领她走进女生宿舍。高一和高二的学生都放假了,高三年级现在还在礼堂里,整个女生宿舍静悄悄的,只有一些被单和衣物,挂在贯穿走廊的晒衣绳上,被湿润的风吹得上下翻飞。即便如此,她们两人走上楼梯、穿过回廊的时候,还是尽量不发出声音,呼吸也放得很轻。她们做贼一般走进林露行的宿舍,开了门,林露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钥匙扔在桌上,麻利地脱下打湿的外衣,露出穿在里面的一件黑色玻璃纱吊带衫。

“你喜欢他?”待她转过身子,江落扑上来,难以置信地抓住她的肩膀:“你喜欢他?你喜欢他?”

她这样问,是想到了那天从美术楼里仓皇逃走的自己。江落心虚了。

“怎么可能呢!”林露行愉快地说,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拒绝他?”江落追问道:“为什么逃走?”

“……因为我说谎了。”林露行叹息一声,如此回答,挂着雨珠的睫羽下透出空洞的眼神。这会儿,她显得特别自责,特别无助,她的嘴唇由于寒冷而发白。她摆脱了肩膀上江落的手,走到洗漱间,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浑圆的胳膊。

“其实是我授意他这么干的,我也知道他喜欢我。”她望着水流,呆呆地说:“他昨天问我,怎么跟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比较好,我知道他喜欢我,一下子有了主意,就说,应该在众人都能见证的场合,最好在老师跟前,这样很疯狂,但也很刺激,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答应的……”

江落张着嘴,惊奇地望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林露行是故意的。林露行在捉弄他,刚才的惊讶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完全不把那男孩子当回事,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鼓掌之内。

这一刻的林露行简直像个以肉体为傲的恶魔。江落知道有些骄傲的女性会玩弄追求者,肆意嘲笑他们,践踏他们的心意,但她没有看出林露行就是个中高手,林露行总像是完全不懂算计,需要别人帮助、需要照料的那种人。江落骤然同情起了那个被留在礼堂的男孩子,他今天徒劳地宣泄了热情,到了明天他就会被记过,全校通报,成为众人的笑柄。

“但你至少可以明确拒绝啊!”江落怒火中烧地说道:“你跑做什么?你这样让他出丑,又给他留了希望!”

“你为什么向着他呢?”林露行垂下眼睑,低沉地说:“没想到你会为了他责备我。”

她说着话,把湿透了的头发撩起来,弯下颈子。她将脑袋伸在水龙头底下,胡乱地冲着,水声响亮地溅在水槽的瓷砖上,溅出高高的、明亮的水花。水珠从林露行耳后流下,滴进黑纱的衣服里。江落对她这种突然表现出的品性不知如何是好,矛盾极了,咬着嘴唇在小小的寝室内走来走去。林露行的所作所为违背了她认知中的道德,始作俑者对此却表现得漫不经心。

外面的风愈来愈紧,树叶和晾晒的衣服一同急促地震颤,天边远远的在打雷,雷声仿佛灾祸的预告,江落觉得烦闷窒息,她无法接受林露行的所作所为,却又不能强行把道德灌输给她,她是旁观者,不是当事人,而且,林露行不需要道德,她是美丽的。林露行冲了一阵头发,抬起头来,脸上微微发红。江落看着她,心想,单凭这幅湿漉漉的样子,那男孩就会饶恕她。

“我不想被他痛恨。”林露行走到床边,用挂着的干毛巾包住打湿的头发,几乎是天真地说:“主意是我出的,如果我拒绝了他,他就不喜欢我了,他还会恨我,因为我让他难过。也许我的虚荣心很重,江落,我做这一切都是出于虚荣。确实,高二下学期,有人为我打过架,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休学的,我不会为了因为我打架的人休学。”

“你不拒绝他,他以后会更加恨你的。”江落扭过脸,脱口而出。

“何以见得呢?”林露行静静地注视着她:“你清楚这些事吗?江落。”

“……我不知道。”

与林露行相比,江落对恋爱一无所知,她没有了底气。林露行在她身边站住,动手解开了江落在脑后扎成马尾的长发,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后背,长发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肩膀上,江落闻见一股浓重的潮湿气味,不禁感到十分厌恶。

“你要洗洗吗?”林露行问道:“趁现在没人用热水,热水很足。”

这场争论结束了。江落沉默地学着林露行的样子,走到洗漱间打开了水龙头。她弯下腰,把脑袋凑在水龙头底下,最初流出来的水是冰的,冰冷的水从咽喉汩汩流过,江落猛地哆嗦了一下,宛若从梦中醒来。

“你会原谅我的。”林露行在她身后说道,声音很小,江落难以确定这是不是错觉。

江落洗头发的时候,林露行坐在椅子上,把手机拿出来玩。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空如黄昏时分一般晦冥,室内虽然点着灯,仍不甚明亮。江落在水流里睁开眼睛,林露行坐在一片昏黑中,手机的白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表情似乎异常冷酷。林露行的形影在流水内扭曲了,变成了一个江落完全不认识的人,换言之,她过去认识的林露行并不是真正的林露行,从此刻起,江落才得以窥见她的全貌,真正领略了林露行的魔力。

林露行固然很漂亮,但这漂亮总还是属于常人的漂亮,林露行那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却超越了她的容貌,到了不平常的地步,使人无瑕顾及她的外貌,只为她的一颦一笑紧张不已。她的漂亮只是诱饵,是别人注意她的前提,而她自然散发出的魅力,那些无法捉摸的行径和莫名其妙却又撩动心弦的言语,才是致命的所在。她的魅力就和灾祸一般无可抵挡,所向披靡。

过分的魅力往往使人产生灾祸的预感。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古老的词语划过江落的记忆,在水雾中清晰起来,明确起来。她想起了上古时代的祸国之女,那是褒姒。江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确信褒姒的故事是真实的,即便原典出于史官的捏造,可是,在这片土地上一定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故事,说不定从古至今一直发生着。江落窥视林露行的脸,她毫不怀疑地相信这就是褒姒,是褒姒式的忧郁和褒姒式的妩媚。林露行永远坐在那儿,端正严整地坐着,两手合在一起,薄薄的衣料严丝合缝地盖在洁白的胸脯上。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望着所有人为她发狂,好像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做出这些荒唐行径。她不笑,偶尔她也会笑一笑,但不是为了什么人而笑,不是为了鼓励和嘉奖他们而笑,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她在笑过之后马上又会挺直脊背,重新变得冷淡,于是大家发狂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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