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那有什么用吗？”
“修炼者，不外乎感受天地，积攒灵力。邪祟要成形，也必经此道。但是人虽为万灵之首，修炼亦多艰辛，更莫说飞禽走兽，一叶一花了。其修炼之路，是更加坎坷的。这世上的邪祟里，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鬼者，死者所化；魔者，人妖怪鬼集怨所化。除魔者，妖鬼怪不管是哪一种，要靠自身修炼，窥得天道，都是难以为继的。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称之为邪祟吗？”
夜子洛摇头，风寻羽料着她不知，轻轻勾起嘴角，继续道“既然修炼之路如此困难，为什么这世间的邪祟不是罕见至极的？所谓邪祟，便是害人之物。自己修炼不易，便要借助外力强行修炼。灵丹妙药不是哪里都有，但是人却到处都是。人为万灵之首，不管是躯体、意志还是魂魄，都是最好的修炼补品。因此，邪祟多害人。”
夜子洛听到她说到“邪祟多害人”之时，脚下慢了起来，也低下了头。风寻羽当做没看到她的异样，速度不减，只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世人皆道异类害人，却不知人心亦难测，异类亦有情之理。其中更不乏有自行修炼，顺应天理的存在。严格地说，邪祟只是害人之物的统称，而非妖魔鬼怪的统称，只是世人多误解。”
“可我也……”
“子洛，你可有害人之心？”
“当然没有！”
“身不由己非你之过，虽不可忽视否认，也不可再深陷其中。以己之志问心无愧，助百姓诛邪祟，把罪责放在心底，警示追忆，才是行之所向。”
第4章四
风寻羽说着，停下脚步，夜子洛低头跟在她身后，直接撞在背上。风寻羽明知她不会痛，还是转身替她揉了揉额头。夜子洛也抬起头来，看着她。
“人的一身，躯体，意志和魂魄，最容易得到也是最易吸收的，就是躯体了。而躯体中，较骨、肉而言，精血又是灵力最充沛，最易吸收的。深陷行此道的修炼者，已非只靠天地灵气修炼了，而是聚集阴煞怨气，提高修为，此为修怨道者。那妖孽建造血池，血池中的鲜血被施法后不会凝固，不仅供其饮食，还要浴其全身。这样不单可以完全吸收精血中的灵力，还可以强化死者的怨念，使其意志和魂魄更有吸食价值。此外，建造血池必会使杀戮之气极重，怨气难散，易于修行怨道。那东西，已经不是单纯的妖了，它想要，成魔。”
“成魔？”
“世分阴阳，有灵化成仙，必有怨化为魔。邪祟虽害人，但是极有行怨道，集怨者。多以人为辅，吸收灵气。仙难成，魔易成，天地平衡，成魔易，但代价不是谁人都可以承受的。魔者，是集世间诸般恶念于一体，稍有差池，便会被怨念反噬，不仅丧失心智，更会受尽万般折磨，直至化为齑粉，最后魂飞魄散，被世间彻底抹除。”
看她的眉宇越皱越紧，风寻羽顺手揉一揉她的头“若我猜的不错，那东西必是修炼到了紧要关头，才会不惜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占据平阳，犯下这么多的杀债。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两人走着，夜子洛回想着风寻羽刚刚所说的话，出声问道“阿羽，人，也会成魔吗？”
“自然，人亦有邪祟者；妖、怪、鬼亦有向天道者。重要的，是他们的内心，而不是存在的形式。”
“子洛，还好吗？”风寻羽关切道。
越接近平阳城，那里的阴刹邪肆之气就越浓郁，这也使得夜子洛受到的影响越大。一路上，不仅走神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有几次喉咙滑动发出低低的嘶叫声。眼神也不复干净明亮，逐渐泛上血红，露出了贪婪之色。风寻羽不得不趁她失神之时又喂了些许精血给她，运功尽量隔挡些那些妖气和血气，频繁地唤着她让她保持清醒。
“阿羽……我……我好难受……”
夜子洛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紧咬着下唇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是那弥漫在鼻尖的血腥味，却舒服地让自己四肢百骸都轻轻地颤抖，身体里的兴奋感在叫嚣着，想要唤醒自己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里未知的力量。脑海中反复有个声音在喊着，去啊，快去啊！接近些，再接近些！她奋力地摇着头，想要把那声音甩出去。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
“子洛，不要再向前走了，来，坐下。”风寻羽忙扶她盘腿坐下，两人相对而坐。
“闭上双眼，稳住心神，放松身体，默念静心诀。”说着，风寻羽将两人双臂抬起，双手掌心相对“虚空甯宓、浑然无物；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心若冰清、不为外惊。”
过了许久，风寻羽收回灵力，夜子洛缓缓睁开的双眼里，才重复清明。
“阿羽，我又拖累你了。”
夜子洛吐出一口浊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愧欠。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风寻羽舒展一下身体，将她扶了起来“子洛，你不能改变的，是你如今已化为僵尸的事实。既然不能改变，就要去正视和面对，逃避和无视有害无益。”
“阿羽！我一定，可以控制住自己的！”
那双眼睛里的愧疚被坚定代替，闪烁着光芒。风寻羽点头“我相信。不过，今日已晚，我们暂且在这里休养一下，明日再去讨伐那妖孽。”
“好。”
僵尸是不用睡觉的，甚至在夜间有更强的力量。但是夜子洛今夜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这是什么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这难道也是受到平阳城的影响了吗？不行！我要控制自己的！可是……好困……
风寻羽仰头看着那高大的城门上，暗红色的三个大字“平阳城”。
平阳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海，聚灵容易，集怨更容易。本就有知道，它是有备而来，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十年前师父牺牲了自己也只是毁了它的肉体，废了些道行，没想到短短十年时间，它不仅养好了魂魄还卷土重来，且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比之前更难对付的！
沉重的城门斜挂在两边，中间留着一条差不多有两辆马车宽的缝隙。风寻羽沉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不过是城墙，城门，还是街道上，入眼之处尽是一片暗红。空荡的街道上，两边的旗帆飘摇着，门扉乒乓作响，皆是无风自动。仿佛时间凝固的寂静中只有木头的吱呀声和碰撞声环绕着来人。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着，接近城中央处时，风寻羽停住了脚步。城中不知什么时候涌起了白雾，眼前又出现一堵无尽的白墙。左右看不到边界，仰头看去起码有数十丈之高。血刹气浓密粘稠得让人窒息，四周更是又无数阴风哀嚎，怨灵重重。走近才看得清，那白墙竟是人骨堆砌而成的。
风寻羽翻身跃上那白骨砌成的墙，立在其上。才看清，墙的那边，是一池快要漫出的鲜红，平静的表面上还漂浮着数不清的毛发和残肢，看来还是太小看它了。
风寻羽抬头看了看时辰，较有耐心地静立着。待过了半个时辰，正午的阳光透过层层阴凉的雾气，照射在白骨血池上，也照在了风寻羽的身上，那血池才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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