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巴指的是两人一起到仙缘山上的看仙缘树的约定,一说。声音里依旧有着控制着不泄露的感情,可是焦急和失望的巴没有听出来。因为,巴在意的不是那一句“记得”,而是之后的另一句——等战事结束了……
为什么,不现在就走?你已经染上血腥味了……
巴说道,她的心在流泪,在淌血。
——打仗不总是要沾血的么,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要再胡闹了。
一说。
他竟然已经说得如此的不在乎了!……一变了,变成了巴不确信自己认识的人。
我不喜欢浑身是血腥味的人……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你?!
巴转身离开,一不可置信地猛然回头,却正好错过了她流下的眼泪。可是,因为赌气,一却没有去将巴追回来。于是,走远的巴,泪流满面,而一直站在原地的一,孤独的背影和黑色的轮廓衬着漫天绚烂的黄色晚霞,寂寞得像是自亘古以来就一直被抛弃在那里。
你当我是喜欢战争吗?!你当我是为了谁啊!
一在原地喃喃自语着,却还是目送着那熟悉的背影远去。她波涛一样起伏的紫色披肩,随寒风上下飘飞的墨黑色发丝,还有发梢上的左右摆动的铃铛,无一不像是在和一做永别。而至始至终,巴都没有回过头。
巴走远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
白色的雪花一点一点地降下,越下越大,就像是天落下的眼泪。
那一晚,雪下得很大,却没能印下巴离去时的脚印。她来过,就像她离去时一样安静,静得像融进了这飘着雪花的世界之中。
那一晚,敌军突袭一所在的军队,这一场战役打得十分惨烈。因为没有防备,大多数的将士们都在睡梦之中或是还未爬起之前被夺去了生命。到最后只剩下几百人聚拢在一起,做最后的抵抗,即使生存的机会看起来是那样渺茫。一也是其中的一人。只是,比起巴记忆中的那人,他现在是冷酷无情的。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刀法已经被战争和鲜血磨练得如此干练,取人性命快捷简练,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分力气都用得恰到好处。可是,此时说他是冷酷无情还不如说他是面无表情。巴远去时的背影还深深地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心痛,可是无法缓解,他竟然只能靠着挥刀来减缓他心中的疼痛!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他,难道做错了什么吗?!可是他又错在哪里?迷茫和愤怒让他不断地挥下手中的刀,耳边回荡着的人临死前的哀号却被他幻听的铃声盖住。那个铃声就在附近,可怎会是她?她已经抛弃他了!她已经走远了,再不回来了!
无论怎样的面无表情或冷酷无情,人总是会累的。不知已经打斗了多久,一已逐渐无法拿稳手中的刀了。是这样吗?就这样吗?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在这个时刻,一忽然记起了许多,记忆像是失控了的碎片,如那一晚的飞雪一样自心底的深潭之中涌上来,包围他——那些曾经葬身在他的刀下的人们死前的愤恨与不甘;他于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与颤抖;还有他方才似乎忽略了的,巴在见到他时,眼里深藏着的震惊与哀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为了麻痹,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他对于生命的流逝已经没有了感觉?一这时突然忆起,自己在第一次雕刻出一件作品时,心里对其没有生命的遗憾——难道今晚,他也将要成为失去生命的一具躯壳吗?这时,一才发觉,自己的心里,有着何等的不甘!与那些在战争之中丧生的人一样的不甘!想到这里,一不合场合地低声笑起来——非要轮到自己时,才会理解别人当时的感情吗?
一在意识里想要避开那朝着自己劈砍而下的明晃晃的白刃,可是浑身无力的感觉让他从心底也泛起了一股无力感。可就越是在这种时候,思绪就越是与僵硬的身体不同,翻飞舞动得像是巴留给他的背影里,那束在发梢上那合着风雪作响的铃铛——
若是他走了,巴该怎么办呢?他怎么忘记了,她是一个不会用言语表达自己的人呢?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他怎么又忽略了她眼底那些细碎却清晰的悲痛呢?她墨色的眼睛像是拼在一起的破碎了的镜子,晶亮晶亮,每一片都反射着内心的感情,丰富而无言……他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呢……原来巴并非无情,而是她的情,被兴奋的自己忽略了。于是,今晚添了一抹不甘死亡的离魂,多了一个不愿轮回的游灵。
他是多么的、多么的舍不得她啊……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离不开他,还是他离不开她……无论怎样,那直下的刀,已经——躲不开了……
刀挥下之时,世界好像刹那间安静了下来,视线里只有极速飘舞的漫天的雪花,漆黑的夜色之中闪过什么,然后一澎鲜红色的血印着漆黑夜色中朦胧的银白色月亮,腾跃向空中,与不断降下的白雪相映衬,凄美,静默,炫丽。就像是那一霎那,满树的樱花盛开。
不!巴,为什么——是你!不要!!不要死!!!
一如受伤野兽一般的狂吼声打断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听觉里,焦躁响着的铃声回来了,原来那不是他的幻觉,她是真的一直在他的身边!她没有离开,只是一直在暗处看着他而已,可现在她回来了,回来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一颤抖地抱着方才迅疾地冲了过来,扑在他身上挡下利刃,此刻却已经无力站立的巴,浑身突然涌出了好似使不完的劲,正当他要亲手斩杀那个伤了巴的人时,却被也不知有了从何处来的力气的巴给死死地拽住。很难想像,那样瘦弱无骨的纤手和一个那样柔弱的女子,却在为了一个执念时,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力气!
不,不要!别杀他!
依旧是那样一双仿佛积淀了一切的眼睛,她以那晚来时的眼神望着他,那样的认真,就像是,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望着巴的眼睛一又忆起了刀挥下之前的种种,扬起的手终究没能挥下夺取性命的利刃,就那样僵在了空中,刀尖直指着空中的月亮,像是一切都静止了,除了什么都不知道,或是有心却无言的白雪不断地降下。一无心再留下,带着虚弱的连话都无法说出的巴,离开了这一片让他痛心的地方。可是,一没能离开天空之中朦胧的月亮,飘飞的雪花,他沿路于雪的洁白之上留下了斑斑血迹,正如他正淌着血的心,继续穿越着荆棘——一虽不愿承认,可是内心里他是清楚的——
巴可能要永远地,离开自己了!
那一晚的雪,很白,白得像是回到了最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一还清晰地记得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以最后的气力,对他说的话——
你是……我爱着的人,我……不愿意你遇到不测……可是,当我发现你已经,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