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这次我就给你治好了,要是再出什么事,看承风哥哥的说教和濯风哥哥的检讨不磨死你!到了那个时候,我可就不在你的身边了,看你一个人怎么熬得过来!
风回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视线里那被漩涡状的风雪围住的人影就朝他飘了过来,他因为忽然靠近的雪花而眯起了眼睛,无法清晰地看见眼前的情景,可是他感觉到了,在那一瞬间,有一种雪的凉意像血液一样,如小溪一般在全身流淌起来,那是雪化之时的凉,并不冷,反而有一种温柔蕴含在内,那是姐姐的感觉。风像是就在耳边,就在周身旋起旋灭,呼吸里有梅花的幽香和雪的清凉。风回觉得,雪离似乎是在拥抱着自己,因为他的脖颈边也有一种浸着温柔的凉意,像是被风雪轻轻地圈在了怀中。可是,他却没有伸出手,回抱雪离,因为他害怕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风,沉吟着,歌唱着,低语着……
过了不久,胸口郁积了许久的滞涩感逐渐远去,而随之远去的似乎还有风的声音。
风雪的声音比起以往多了几分奇异,风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
如果有缘,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虽不是以她的声音道出这句话,可是,风回知道,这就是雪离给他的道别。
雪离就这样走了,如此的潇洒,轻然得像是挥一挥衣袖。也许她这样是因为,离开的人,是她自己吧。没有人落泪的远离,倒也符合她清新洁白得如同初雪一般的风格。
他一直一直地站在庭院里,离她的脚印三步远的地方,望着满天安静下来,又不断不知不觉地落下的雪花,还有庭院里那盛放的红梅,沉默。
不知何时,天色以亘古的轮回暗下,淡墨色的夜幕上,半轮月亮隐在薄薄的云纱之后。袅袅的清辉洒在满地堆积的白雪上,反射出一层柔和的莹白。
残夜雪明。
作者有话要说:
、残雪?雪落(九)
就在同一天略早一些的时候,远隔京都几千里远的南方,战火灰黑硝烟的余热,略微地温暖了一些天寒的气氛,可是在平天皇的大军军营内,比这寒冬还要僵冷的氛围却与那潜伏在暗中的恐惧一样,挥之不去。明明是一片辽阔的视野,可是放眼望去,天低垂得快要压到远处已被寒雾模糊成不清晰的一片的源家星罗棋布的军帐的尖顶。沉暗的灰色云絮自己方的天空像另一边流去,像是汹涌的洪水放慢了步伐,朝着彼岸进发。天空上没有飞鸟的影子,四周静得让人心里发慌,而营帐里的篝火噼啪作响,像是潜伏在不远处望着猎物的猛兽发出的细微的呼吸声。意识模糊中,隐约可以听见营帐外一队巡逻士兵的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濯风正靠在支撑着主帐中心的那根立柱上,护理着自己的刀。他左边的胳臂于上臂上还缠着绷带,白色绷带上鲜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他以有些慢的动作,反复地擦拭刀刃,不知是因为手臂上的伤,还是刀刃之上细微的缺口,他微微皱着眉头。而且,他时不时地会留意一下营帐外的声音,有时余光会落在军帐内,那个坐在最中间的椅子的那个熟睡的人身上。
那人是承风。他本来就在得知沐风被杀的消息后发高烧,虽然两天之内烧就退了,可是病并没有完全好,再加上要忙着转移千代家的女眷和组织兵力还有马不停蹄的赶路,就让他更没有时间休息。虽然在安排各项事务时,濯风帮着他处理了许多,可是他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住,终于在前天再次发烧,虚弱得无法再指挥战事,况且见士兵们也在将近两个月的赶路和没有休息的打仗之中疲劳了许多,就下了一道全军休整的命令。但源朝司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思让他们休整,这几天,他一直派遣小股的军队进行骚扰式的攻击,有时也会佯装要进行大的进攻,这种让人不能放松的打法弄得将士们十分疲劳,连军心都在动摇。不得已之下,这几天就由濯风或是御风带着一部分人马,以游击战术与敌人对抗。双方都想逐步蚕食对方,可是,奈何平天皇的兵较多,源家军的技较精,所以双方一直僵持不下,损失可以说是一半对一半。这种局面让承风更为头疼。
这时,营帐被人掀开,濯风从脚步声判断出,来者是御风。与离开京都之前相比,此刻的他浑身煞气。而眉宇间的比起昨日更加暗黑的阴沉让濯风皱起了眉头。
去干什么了?
看见了几个想逃跑的家伙。
御风的声音比脸色更沉郁,还略带着一些沙哑。闻言,濯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深知御风讨厌懦弱逃避者的性格,那几个逃跑的人若是被他捉住了,下场可能不容乐观。轻则按军法处置,重则……他可能将他们——就地格杀。
怎样?
拎回来了。让他们将功抵过去了。
御风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腰间的水袋就灌了一口。濯风诧异地一挑眉毛,他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现在的人本来就不多了,杀了也没什么好处,反倒给源朝司干了好事。而且,他们……是有牵挂的人,似乎是被古方带来的人,是被硬逼着参军的,要是他们真的想回去,就……让他们回去好了。听他们说,家里有老婆孩子在等着。听到这句话,二哥,你知道,我想到谁了吗?不过,呵呵,你可能猜不到哦。
濯风沉默,眉头也没有松开。他觉得御风有些不对劲。而御风也不管这个寡言的哥哥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想到离妹了。而且,昨天晚上,我梦到她了,梦见她,来了这里,就是在今天。听到那些话,我就想到她了。我也想回去,见她。可是我知道,要是我就这么从战场跑回去了,什么功都没有立,连三哥的仇都没有报,源朝司的项上人头都没有拿到,她是肯定会骂我的。虽然她以前从没骂过,可是,我想象得出来。
濯风收刀回鞘,快步走到御风跟前,拿走了他手中的水袋,却在下一刻被御风抢了回去。可就在那稍近一点的距离里,他闻出了那水袋里装的是酒,浓重的酒精味让他本就因为战事不顺而躁动不已的心绪更加狂暴。
今晚你要守夜!
濯风压低声音,吼道。
我知道。就这一口而已。
御风正准备再喝一口的时候,手里的水袋已经被濯风劈手夺过,他从未在濯风的眼里,见到如此愤怒和激动的情绪。
已经喝了很多吧?
离妹说了,今天源朝司就会发动总攻,你就让我喝个畅快吧,也许……
御风忽然闭口不言,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里。可是濯风凭着对他的了解,已经猜出了下半句——“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他为弟弟的想法而怒火中烧。一个梦而已,他信了?!况且有风回在,他是决计不会让雪离一个女孩子来战场的,所以她又怎么可能过得来?御风该不会是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要听比他大的人的命令吧?他敢肯定,就算是雪离哀求,风回也不会让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意识里,濯风只当雪离是一个比起平常的女孩子来说有些特别的妹妹,可是,只因为他没有看到五年前的那一幕,所以他现在无法认同御风的话。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