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忽然把他抱到这种高度时,让年幼的他惊慌失措,紧攥着郑东海的寸头,死活不肯撒手,郑东海的头上本就没几根毛,小小的手掌攥着就更没安全感了。
父亲却哈哈笑着,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让那双满是冷汗的小手覆在他宽大厚实的掌心之中,紧紧攥住。
鬓角在日光的照耀下露出一根白发,看得异常清晰,可那双大手却是无比的厚实,安全感十足。
他放松了身体,轻靠在父亲的后脑勺,看着父亲的唇角张张合合,他找不到父亲的声线,甚至对这丝感觉陌生不已。
但是半响又重新听到,如魔音入耳,在脑海中激荡。
他说的话,短短几个字,击打在郑北的心口,他眸间的水光之中隐隐泛起波澜。
“小北,别怕...”
这一声别怕,曾经陪伴了郑北多少担惊受怕的岁月,他已经记不清了。
从被追杀的惊蛰,一路走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也从街头的小乞丐,变成了江洋大盗,甚至变成了警队的卧底精英,只是,他一样没有完成任务。
郑北走过了父亲走过的道路,担惊受怕的感觉之比曾经的漂泊无依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卧底手册中的每一个字都叫他感同身受。
字字诛心。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郑北竟没有一丝舒心,心上的压抑没有半丝移开的意味,他长吁出一口气来,打开了许久未动过的笔电,搜索着一九九四年的新闻。
‘高级督察宁致远明言间接害死警察卧底’
‘卧底档案曝光,无数卧底死于枪击案下,凶手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急速发展:警员宁致远自首,明言曾和古惑仔合作,导致卧底资料曝光’
‘非黑即白:卧底家庭惨遭迫害,家破人亡,裁决结果明日出炉’
最后一条新闻,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他的脑袋上。
新闻配了图,正是他曾经的家,那个家破人亡,鲜血成流的地方,两个尸体被打了马赛克,却明显能看到一男一女,还有额头上可怖的血洞。
小图是宁致远穿得西服革履,困在被告席之中,面露难色。
杀人犯这个名号,就此成为了宁致远的头衔。
最后,宁致远死在了狱中,他的父亲郑东海也洗脱了冤屈,凶手受到了应有的制裁,就连青面狼也在法律的制裁下被枪毙了。
看着这些消息,郑北却开心不起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也不能解决他和宁一航之间的问题。
从回来开始就撂在茶几上的手机意外地震动了几声,郑北却没有去看的欲望。
他怕是宁一航发来的问候,来问他关于父亲的问题。
在书桌旁呆坐了几分钟,郑北才缓缓站起身来,把手机握在手中,却没有打开,心里止不住地迟疑。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宁一航,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如今的问题的症结。
在他没想清楚之前,他不会去见宁一航,也不会看他的消息,怕被扰乱心思,更怕真情被曾经的恩怨辜负。
门外悄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措手不及,是郑北现在唯一的感觉,他怕门外是宁一航,顺着猫眼看去,才舒了一口气。
是那日医院里被宁一航斥责走的小警察,踌躇地站在门外,反复地敲了几下门。
大门忽然从里面拉开,门外和房间里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小警察看到郑北现在的状态,不禁一怔,几秒后才缓过神来,低声问询。
“郑先生,您现在的身体能做笔录了吗?”
郑北稍微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引着警察进了门。
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做了一个笔录,看到警察先生合上了笔盖,他低呼了一口气,放下心绪,听到下一秒警察说出的话他紧皱起了眉头。
“现在,荣青已经被我们所拘留,控告他却少了一个重要的证据。”
“什么证据?”
“酒店的进出账记录,”警察微叹一声,“那昭示着他所有的犯罪证据,洗黑钱,入假账,不过看现在的状况,估计不可能了。”
说罢,小警察站起身来,朝着郑北微笑着告别,随即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