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说唐][秦琼罗成]陌上桑作者:荔枝肉
许多年以后,已经是大唐开国元勋的秦琼秦叔宝还会想起北平府的时光。以配军之身从山东到河北,本以为就会埋骨于燕山林莽之中,可谁料到却在此处认了一门亲,也让他想了一辈子。
第一次见面是大堂之上,自己只顾着回答王爷的问话,不敢抬头也没有多在意王爷身后标枪般站着的青年。第二次见面是在杜差的家中,兄弟们饮酒谈论,来人一身白衣带进了阵阵寒意,北平府十二家旗牌官都不敢吭声,只有杜差还能应对上两句。正眼看则是在北平王的后堂,抱着自己哭的姑娘,捻着胡须点头的姑丈,以及笑吟吟的过来见礼的表弟。几日的接触下来,秦琼才发觉自己这个七岁打虎十岁领兵的表弟在人情世故上竟是一窍不通,无怪姑丈要自己领着他多走走。街市上走了几日,罗成便对表兄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他看来天底下没啥事表兄不知道,表兄也不像爹爹,整日里是念书,习武,学礼仪,不像娘,天天心肝宝贝的喊着,不让见风不让碰水,更不像杜差和张公谨他们,殿下别做这个,当心王爷回来骂你,殿下别做那个,王妃知道了我们担不起。街市上走走,酒楼里吃吃,高兴起来拉了马去城外跑一回,只要回来说是和表兄一起去的,便万事大吉。
罗王爷要罗成把枪法教给秦琼,相对的,秦琼也要把锏法教给罗成。小兄弟两个这一合计,嘿这都学了以后上了阵那是远的枪挑近的锏打,秦家锏,罗家枪,那都是天下有名的好武艺啊,这要是两家都通了,好咧,以后出去那可就是横着走了。于是表兄弟两个就在北平府的后花园里,上半天学枪,下半天学锏。罗成他没事就喜欢琢磨,这琢磨来琢磨去呢,就觉得,不成,我这家传的回马枪可怎么教呢?要知道这回马枪得有马配合,这马怎么训练罗成可不会。罗成心说,我还是先别教,万一给表兄教出了个半瓶子醋,到时候用起来出了什么好歹,我的被我娘念死。反正我罗家枪的其他路数教会了,也够表兄用的。罗成转念一想,得,也别让表兄吃亏,我把这些什么孙子兵法啦武侯八阵啦的都给表兄讲讲得了。他想得倒好,可秦琼奇怪啊,秦琼就想了诶我这个表弟怎么没事还给我上课来着?这老子孙子的,我一个捕快我学它干什么呐,哦这当贼的还排兵布阵啊。这当贼的真排兵布阵了那就是反叛,反叛可不归我管,得,我一说不爱学,表弟这脸就臭了,好端端一个白面赵子龙的,这下变成黑张飞了。这当哥的怎么也都得让着兄弟,我呀,就别说我不爱学这个,我就听着,脑子里想着枪法得咧。
话说秦琼和罗成兄弟两个白日里在北平府花园里传枪授锏,夜里就在厢房里闲谈,两人是一处吃一床睡。罗成平日里在北平府就是谁也不服,罗王爷有时恼起来管教他两下,秦氏王妃就要拦着,要说罗王爷这个人啊,那是真英雄,手握重兵威震一方,□□马掌中枪,天下少有敌手,可就有一个毛病,什么毛病?惧内,南边话说叫软耳朵。要说这也不是没原因,要知道这秦氏夫人是南陈宰相秦旭的掌上明珠,罗艺本是一个穷小子,多亏了这岳丈提携,才平步青云,因此对夫人是敬爱有加,而且啊秦氏夫人温柔娴淑,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这敬重就更深了一层。再加上南陈灭后罗艺降了大隋,这甭管怎么说吧,大舅子和丈人的仇没报,秦氏夫人深明大义啊,没说什么,但是想起父兄来,总是难免啼哭悲伤,于是罗艺在夫人面前气又低了三份,于是这十几年下来,别看罗王爷在外面那是威风八面,回了家,那就什么威风都没了。秦氏夫人宠儿子,罗王爷也不好多管教,如今看罗成和表兄投缘,便悄悄把秦琼拉到一边,给秦琼说:“叔宝啊,你这个表弟呢,平时你姑娘宠他,把他宠着三五不着六,又小,人事不知的,好在他还听你的,你呀,凡事多照看着他点,教他些人情世故,街上多走走,多玩玩,可有一点,不许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秦琼赶忙说:“是是是,我一定多和表弟谈唠谈唠。”就这样,罗成看到什么新鲜的就爱问表兄表哥这是什么啊是做什么用的他们这是在干啥,秦琼也一一回答,于是罗成越发敬重秦琼。
这一日两人又在花园里演武,“罗成使枪,秦琼使锏,两个人过招,约摸着有五六个照面儿。这一次,秦琼进步一单手锏,往罗成的肩头打来,罗成应当是立枪一挂,就挂出去了,谁知道他略一迟缓,来不及立枪,这只锏就沾上右肩头了,就听罗成哎哟了一声,撒手扔枪,往后一仰,栽倒在地。秦琼急忙收锏停身,过来一看,只见他是唇如白纸,面似瓜霜,腰板脖硬,鼻口冰凉,嘴吐白沫,五官塌陷。吓得秦琼以为是把罗成给打死了,扔了双锏,抱住他连连呼唤说:“表弟!表弟!你这是怎么啦?””(引兴唐传原文)秦琼可吓坏了,这要是真把表弟打出个三长两短的,他没法和姑娘姑丈交代啊,正着急着,怀里罗成扑哧一笑,一挺腰跳了起来,又和常人一样了。秦琼正疑惑着,就听得罗成说:“表兄,这一手怎么样?没见过吧?”秦琼说:“我说表弟啊,你这是什么功夫?我还真是没见过。”罗成就把怎么和报国寺的老和尚学了这手闭气功夫给秦琼一说,又问秦琼:“表哥啊,我把这手功夫教你可好?”秦琼当然高兴啦,几下子也就学会了。
到了晚间,兄弟俩躺床上就开始闲话。秦琼就问:“表弟啊,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大师的?”罗成说:“表哥啊,我给你说。这事,得从我娘说起。我娘啊,平时就爱念个佛拜个庙的,我小时候就跟着她没事就往庙里跑。我们这有个报国寺,寺里主持是个老和尚,我娘老带着我去烧香,我啊,就和那老和尚混熟了。那老和尚说我是个学武的苗子,喜欢我,就把他这手闭气的功夫教给我,他说做武将的,难免有个磕着碰着,以后阵前战中,有个危急时候,使这手闭气功夫,也许就能逃出生天。他又说我杀气太重,将来怕是不得好死……”罗成这是困得上眼皮直打下眼皮,说话也含含糊糊嘟嘟喃喃,可秦琼在边上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句“不得好死”落在耳朵里,可是晴天霹雳,秦琼手一翻就把罗成手握住了,罗成还在那嘟囔呢:“他这话糊弄我娘呢,我可不信他,表哥不是我吹牛,我这手家传的枪法……诶,表哥你这是……”手一被攥住,罗成可清醒了点,心说我这表哥怎么了,他就不吭声了,睁着眼看秦琼。
秦琼一转头,支起半个身子,看着罗成,秦琼就说了:“表弟,天大的事,表哥替你扛着,你别怕。”说话间,空着的那只手拢过来,就给罗成压了压被角,看罗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一团孩子气,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睡吧”。兄弟俩一夜无话。
这夜过后,秦琼越发关照表弟,他想啊,表弟从小生长在王府,也没个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长这么大,别看锦衣玉食的,个中滋味可是难说。罗成呢,就觉得还是表兄好,对我好得不得了啊。兄弟俩是越发亲密。少年人年少气盛,有些私密的事,不方便和王爷王妃说的,也就悉数告诉秦琼,说不得,秦琼也只得替表弟细细张罗。秦琼离家日久,正是壮年,又住在北平王府里,便有些火气,也不好出去胡来,幸好表弟年轻,两人一起混闹,也就罢了。
兄弟二人闲暇无事,便上街闲逛。这一日在路上看到一位大娘坐在一间高门大院门口哭,儿一声肉一声的。秦琼这人心好,最看不得老人家哭了,便上前问话:“老人家,你这是为何哭泣啊?”旁边有知道的,偷偷把秦琼一拉,说:“这位爷,听您说话是外乡来的吧,这事呢,您别管,免得惹祸上身。”秦琼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这事我凭什么管不得?!”那人一看,得,今儿碰上个横的:“行行行,您管,您管。”,转头对那大娘说,“张老太,你运气好,这位爷打算管管这事。”那张老太一听,赶紧过来给秦琼磕头,秦琼连忙伸手搀扶:“啊呀呀,老人家快快请起,您是为何在此哭泣啊?”那张老太便把事情的经过给秦琼一说。原来这张老太早年守寡,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张锦娘,长的如花似玉,平常母女两个就靠给人做点针线活卖点荷包褡裢的过日子。今天张老太有些不舒服,锦娘孝顺,就代替妈妈上街卖货,这一卖,就卖出祸事了。
要知道这北平府里有两家国公,一个叫伍魁一个叫伍亮,兄弟俩,是杨广派到北平的钦命监军,兄弟两房就一根苗,叫伍胜,哎哟这可是个宝贝,平常仗着爹爹和叔叔的势力,在北平府是抢男霸女胡作非为。这一日张锦娘代替老娘上街卖货,正好让伍胜看到了,伍胜一看,嘿这小姑娘长得不错,我正好想娶个小老婆,来啊,就招呼手下人把这锦娘拉回了他府中,旁边有认识的赶紧给张老太送信,张老太是又惊又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不舒服了,换了衣服就赶紧追出来,可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大门一关,张老太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救不出女儿。秦琼一听,竟然有这样的事,转头就问罗成:“表弟,这伍家如此胡作非为,罗王爷就不管么?”罗成说:“嗨,表哥你不知道,我爹爹倒是想管,可一来呢,他是武职,这地方上的事他不好插手,二来呢,伍家兄弟虽然品级不及他,可毕竟是钦命监军,官位上正好压他一头,我爹爹也没法子管。我呢,就想着找机会揍伍胜一回给北平府的百姓和我爹爹出出气,可我爹爹平日里连门都不让我出,老也逮不着机会,咳,真真气死个人!”
秦琼点点头:“哦是这么回事。”正说话呢,伍府门一开,有人喊着:“那老婆子啊,你女儿在这呢。”说着,就扔出来一个人,张老太连忙上去抱住,一看,这姑娘已经死啦。怎么回事呢?书中暗表,这锦娘被抢进伍府,就被关在阁楼上,姑娘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害怕,又着急,想着我可不能让那恶霸玷污了去,心里一糊涂,就从窗子里跳了下来,这楼下可都是青砖铺地,这一跳,香消玉殒。张老太一看女儿死了,嚎咷痛哭,哭了一阵,回头给秦琼磕了几个头,说:“这位爷,我谢谢您。”秦琼连忙说:“啊呀,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晚辈没能帮上忙,十分愧疚啊。”老太太擦擦眼泪:“这位爷,老妇还想请您帮个忙。”“老人家,您尽管说,晚辈一定做到。”“我呐,请您替我,和我这苦命的女儿,收尸啦。”说着老太太回身一扑,“啊呀,老人家你这是……”秦琼一把没拦住,老太太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围观的无不伤心垂泪,秦琼和罗成呆了半晌,叹了口气,秦琼摸出几两银子,让人去棺材铺挑了两口好棺材,给张老太和张锦娘装殓了,又雇人给抬出城埋了。
眼瞅着晌午,兄弟二人随便找了家饭馆,叫了几个菜一壶酒,两人边吃边聊。罗成就说了:“表兄,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得想个法子,好好收拾收拾姓伍的。”秦琼心里也有气:“是得教训教训他!没王法的东西!”两人正说着,就听得楼下哐狸啷当一阵乱,罗成一皱眉,喊了一声:“小二!”小二连忙过来伺候。罗成就问:“怎么回事啊楼下?”小二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爷您别问了,还不是那个‘镇北平’伍胜,这小子晚上要去翠云楼吃花酒,这不,下午就让人去清场来着。”罗成一听那个气,好小子,我堂堂燕山公都不敢说自己镇北平,你算什么东西!再说你逼死人家姑娘,晚上还要去吃花酒,嗯,这吃花酒是个什么玩意?转头问秦琼:“表兄,这吃花酒是做什么啊?”秦琼一愣:“啊,这个吃花酒啊……”秦琼说这个我没法答,我知道我也不能说啊,说了表弟肯定要问啊那表兄你吃过没有呢,没有咱两也去吃吃,秦琼就说:“啊这吃花酒为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啊。”“哦表兄你也不知道啊,那咱俩今晚跟着伍胜,去瞅瞅?”转头就问小二,“小二哥,这北平府里吃花酒,都有哪些地方啊?”秦琼心里那个愁啊,心说表弟这摸样这年纪,这是去吃花酒啊,这是上门让人吃啊。听得小二回答:“哟,这位爷您问呐,北平府里花娘最好的,就是翠云楼,不过今儿不行。您看伍胜这一去,肯定是得把翠云楼给包了,您二位啊,要不明儿再去?”罗成一听,哟怎么这又冒出个花娘来,嗯,花酒花娘,大概是花娘做的酒吧?罗成心里就合计,一面还打发小二:“好好好,你先下去吧。”
回过头就给秦琼说:“表哥,怎么样,咱们今晚就去翠云楼,瞧个新鲜,趁机收拾伍胜一把?”秦琼心里一琢磨:“这倒是个机会,可这事不能给落下把柄。不然传到姑丈耳朵里,哦你一个当哥哥的,领着兄弟上青楼喝花酒,这事没法交差。诶,有了。”于是秦琼就和罗成说:“表弟啊,咱们揍伍胜一顿可以,可不能给姑丈惹祸。你想啊,你堂堂罗世子,燕山公,这北平府里谁不认识,你这么去,人一看,明儿就告诉姑丈,你躲不了一顿揍,咱们得这么这么办。”
按秦琼的想法,表弟这身份,大摇大摆的去肯定不行,这摸样,偷偷摸摸去,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了,可得想个妥当的法子。想来想去,说,表弟,咱们去可以,可不能让人认出来,你啊,得扮个姑娘。罗成一听:“啊表兄,这怎么能行呢?”秦琼说:“表弟,你听我说啊,这是为你好啊,你扮个姑娘,谁能认得出来。你听我的,咱们现在回去,你呢,去弄点首饰,其他的交给我。”秦琼看罗成还有点犹豫,板起脸:“表弟啊,你要不愿意,那咱们就别去了,另外再想法子。”罗成一看表兄生气了,连忙说:“好好好,表兄,就按你说的。”说话间两人把桌上的菜吃完,酒喝光,会了帐,急急忙忙回到王府。
回到王府,罗成就跑去见王妃,娘儿俩絮絮叨叨说了些闲话,罗成就说:“娘,我瞧瞧你的首饰。”王妃就奇怪了:“好端端的,你瞧这个做啥?”罗成说:“娘,表哥今天说想回家了,我好说歹说才劝他多留几天。”王妃点点头:“是该劝他多留几天,我们姑侄见面才几天,你们表兄弟也该多亲近亲近。”罗成说:“是啊,我还好多事想和表哥学呢。可表哥说怕舅母在家里担心,我就说啊,让他写封信回去,这样呢,舅母也不担心了,他又可以在这里多呆些日子。”王妃说:“不错,正该如此。我想着过几天和你爹爹说,让他给你表哥在军前某个职务,没的辱没你舅父外祖的名声。”罗成又说:“妈,你先别急,听我说。我想着表哥这一来,家里没了顶梁柱,定然困难,我就想啊,顺带着让人稍点银子回去,表哥娶了嫂子在家里,娘这里有闲着不用的首饰,也给嫂子带点回去。”王妃一听:“啊呀,还是我儿想的周到,也罢,我这就打点写首饰衣物,等会儿让人送到你们那去,着人给你舅妈、嫂子带去。”说着话,王妃就开箱笼倒柜子,翻找出早些年做姑娘时候穿的花衣裳花裙子,以及金的银的珍珠的翡翠的还有什么玛瑙宝石一大盒子的首饰,包了一大包,找了个丫鬟抱着,给送到秦琼他们屋去。
秦琼一看,心说我这个表弟有本事啊,弄了这么一大包东西来。秦琼向罗王爷禀报了一声,说和罗成两个上街走走,不回来吃饭了,罗王爷点点头,没多问。秦琼挑了一套首饰,包了两件衣服,带着罗成就出门了。两人找了间客栈,要了个上房,秦琼就给罗成说:“小王爷,请更衣吧。”罗成扭扭捏捏,衣服带子牵扯不清。秦琼是又好气又好笑,帮罗成换完衣服,把发髻打开,左盘右绕,梳了个飞凤髻,插上簪子发钗步摇,罗成年纪小,没胡子,脸上打点粉,擦上胭脂,可巧小时候王妃怕他长不大,给扎了耳朵眼,赶紧的这回把耳环也给带上,就是这眉毛不像,又拿自己刮胡子的小刀,轻轻给剃了,重新画上。秦琼看了看,嗯,不错,又拿出一对镯子,这下犯愁了,罗成毕竟是练武的,手指关节分明,还有着茧子,这可假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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