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伤口开始生新的嫩肉了,有些麻痒,你不要动手去抓。”殷池亭一开口就是关照她的伤势,柳天浔抿着唇没有答话,她还在记恨着近段时间的不自由。殷池亭似是不甚在意她的神情,又一笑道,“这是我之前说赔给你的刀,不只是刀鞘,连刀也一并奉送。”
白银吞口鲨皮刀鞘,同样是镶嵌着七星宝石。柳天浔取过了这把刀,噌的一声响,幽冷的光芒映衬着眉眼,她手腕一震,一根垂下来的蛛丝在刀上瞬间断成了两截。这是一把好刀,削铁如泥的宝刀。柳天浔也不多做矜持,她开口道:“谢谢你。”可是柳天浔说得不只是感谢的话,她最想说的也不是感谢的话。她看着殷池亭的笑容,又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
“等你伤好了以后。”殷池亭轻快地应道,眸光纯净无邪,仿佛一切都是为柳天浔考虑。
“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柳天浔平静地应道,半晌后,她又问道,“你是医者?”恐怕只有医者才会强调和重视这种事情。
“某些时候是,某些时候不是。”殷池亭又笑了笑,“我知道你感到无聊,我带你出去见一个人,但是你不能离开山庄。”
殷池亭的语气很软。
舒适感取决于说话人的态度,而不是话中的含义本身。
柳天浔忽然间就不怨了,她问道:“是谁?”心中则是在想着,江湖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自己在养伤的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事情呢?如意门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冒充柳家遗脉的人怎么样了?鉴刀大会还能够如期举办吗?她想要自己去找答案,而答案只能够在离开山庄后,才能够自己去找寻。
“你的语气中我听不出你对来客感兴趣。”殷池亭顿了顿,又继续道,“天机门的袁生,他说认识你,他也看见是我救了你。”
“他知道你?能够找到这儿来?”柳天浔眉头一挑,她看着殷池亭道,“你在江湖中很有名望?或者是跟天机门的人打过交道?”
“有名望的不是我,是白玉京。”殷池亭说着,还叹了一口气,“或许不能用‘名望’两个字来形容,而是说有用,对江湖人有用。”
就算柳天浔是个初入江湖的“小菜鸟”,她也听过“白玉京”的名声,这是江湖中最大的组织,传闻中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分舵,江湖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当初划分江湖势力的时候,白玉京是被排斥在外,因为白玉京没有一个武功出众能让江湖人信服的高手,白玉京在江湖人眼中只是一个买情报的组织。他们可以从白玉京那儿买到想知道的事情,而当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就会忘记白玉京的存在。
“我不是撼天宫的。”殷池亭又叹了一声,她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眉眼中藏着显而易见的无奈,她应道,“我是白玉京的人,所以我知道很多的秘密。对于七样武器,我知道的绝对比你多,所以请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图谋。”
第6章006
殷池亭看着柳天浔的面容就知道她想问什么,视线在袅袅的沉香烟上停留了片刻,她开口道:“御海刀是不是真的,等到鉴刀会开始就知道了。在那日袭击之后,如意门后续还遇到了两拨的敌人,他们来势汹汹,可最后都落荒而逃。那个‘柳家大小姐’没事,御海刀的真相也没有人知道。可能,如意门真的得到了御海刀吧。”
柳天浔开口道:“七样武器,如意门只有御海刀?那么剩下的呢?”
殷池亭双手背在身后,她慢悠悠地开口道:“不妨告诉你,七样武器被藏鸦藏在了不同的地方,他留下了一些寻找的线索。当然,现在江湖上的人还没有线索。”
柳天浔眸光一亮,她追问道:“你的意思是白玉京里有相关的消息。”
殷池亭没有再回答了,她的情绪不太高昂,半晌后才淡淡地开口道:“你问太多了。好了,你跟我来吧,有人很关心你。”
只有跟着殷池亭才能够走出这个别院,柳天浔不喜欢被约束着的日子,所以在殷池亭提出带她走出去的时候,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的喜悦。她们的目的地在池子的对面,一共有三条路:从池边绕过去,但是这个池子实在太大了,她看不到边际,也不知道会不会在那尽头竖着一堵高大的墙;另一种方法是坐船,池上有系着的小舟,但是没有看到艄公一类的人物,看殷池亭的模样,她也不会是那亲自撑着船篙的人。
卧在了水面上的红桥是她们可以选择的唯一一条路。
风吹动残荷,已经不见一一风荷举的盛景,凉意裹挟着水汽迎面而来,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眼眸。柳天浔跟着快步行走的殷池亭,她发现她的步子是有一定规律的,还真的像碧云说得那般,到处都藏有机关。柳天浔默记着殷池亭的步伐,直到走过了那道红桥。她没有注意到殷池亭忽然间停了下来,因而整个人撞在了她的身上。脚下一个踉跄,她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一块浮动的石头。沙沙沙几道几不可闻的轻响,柳天浔还没有动,便见殷池亭的袖子一卷一甩,那细如牛毛的暗器便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殷池亭轻声道:“小心。”
柳天浔面色一红,懊恼自己的冒失,她又说了一次:“谢谢。”她的心中同时浮现了一个疑问,白玉京为什么不能成为江湖大势力,真的是因为它门中没有高手吗?可是殷池亭年纪轻轻,一身修为不俗,恐怕有一部分的江湖耆宿都不是她的对手,那白玉京中比殷池亭更为年长的人呢?他们没资格和江湖上的人角逐吗?再者三百六十五个分舵,还有哪个门派能有这种实力?柳天浔觉得怪异极了,如果白玉京要对付江湖人,是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他们掌握了各大门派的机密,光是故意泄露出来一些,都能够引得各大门派互相残杀吧?这种念头让她如置冰窟中,霜雪从头发开始凝结。
殷池亭这一回刻意放慢了脚步,直到走出了山庄。
柳天浔原以为是在庄内见客的,她扫了眼大门,心中浮现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山庄很奇怪,它有红木大门、门簪、兽面衔环、门钉,再往外几步有缠着红绣球的镇府石狮,看着和富贵人家没有两样。在眸光掠到了那烫金纹路的匾额时,柳天浔终于发现了异样。某某府、某某山庄……在匾额上会题字,一方面是凸显自己的气派,一方面则是展现自己的名号,让客人不至于迷了路,可是这山庄匾额上一个字都没有,光秃秃的、孤零零地悬挂在那里。
“这是为什么?”柳天浔好奇地问道。
殷池亭的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应道:“这个地方,你想让它是哪里,它就是哪里,所以无名就是它的名。”
柳天浔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要去哪里见袁生?”她知道要被殷池亭带出去见一个人,她也知道自己还是得回到山庄的。可若是有几分离开的机会呢?
殷池亭应道:“去一个能够喝酒吃肉的地方。”
酒楼。
冷酒、热菜、惊呼。
袁生见到了殷池亭和柳天浔的时候,躬身作揖。
“我想知道御海刀相关的事情。”与其说袁生想见柳天浔,倒不如说是顺带的。他知道殷池亭救走了柳天浔,他就想着从白玉京买消息的时候,也顺便见柳天浔一面。如果他真的是真心的,为何在那日一直潜伏着不肯出手呢?“如意门在三天后就要开鉴刀大会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扑上去,可是没人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柳家遗脉’,我怀疑这件事情有诈。要是如意门做出了危害联盟的事情,我们天机门绝对不会答应的。”
殷池亭微微一笑,应道:“三日后就是鉴刀大会了,为什么不在那时候看看呢?”
袁生有些失望,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的银票,推到了殷池亭的跟前,他问道:“那除了御海刀,其他武器的消息呢?”
殷池亭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落在袁生的身上,她扑哧一笑道:“我以为你是想见的是柳姑娘。”
袁生确实只提出了见柳天浔一面,以朋友的名义。他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了白玉京在城中的线人——可是白玉京线人是有规矩的,想要买消息只能够上他们分舵去,而接待的是哪一个线人,却不是由顾客来指定的。买消息看早晚、看价钱、也会看白玉京线人的心情。袁生以为姑娘家会容易说话一些,可是他想错了。
“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儿消息。”殷池亭伸手揭走了银票最上面的一张,她笑道,“天机门的动作慢了一步,如意门已经买走了消息。”
袁生沉声道:“所以他到找了柳家遗脉?”
殷池亭笑而不答。
袁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视线落在了柳天浔的脸上,眸中多了几分痴迷和恋慕:“柳姑娘是我的朋友,不知我能否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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