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一时沉默,一旁张若菡叹息一声,道:
“卯卯,我知道你想要两全,只是此事,恐怕难有两全法。”
沈绥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下,除却门,还有牖窗之外,她都检查了一番。然后才询问李瑾月道:
“玉环现在何处?”
“玉介正在给她上课,这些年已经养成习惯了,下午这段时间都是她读书的时间。放心,玉介心里有数,不会放她出来的,所以我才会让你们现在来。”李瑾月显得很疲惫,揉着眉心道。
“卯卯,我将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与你听,但这姑且只是我的建议,我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这最终还需要你做出判断和决定。”沈绥郑重道,“我希望,你能让玉环入寿王府,这对你而言益处绝对大于坏处。一来,你可以按照圣人的意愿,表面上与寿王结成同盟,为自己争取忠王与寿王之间转圜的余地;二来,玉环可以成为你的内线,将很多寿王私密的想法告知于你,甚至是你可以通过玉环改变寿王的很多想法和行为。三来,这是最为终极的目的,你或许可以利用玉环嫁与寿王之事,激化寿王与忠王之间的矛盾,亦或寿王与圣人之间的矛盾。
但是前提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玉环真正同意,并且真心愿意这么帮助你的前提上。并非是你胁迫的,亦或者是她宁愿为你牺牲这种心态。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会觉得愧对于她。因而一开始,你就要与她言明这一切,看她的态度。”
“唉……”李瑾月长叹一声,最终道:“你还是希望我利用她,这本就是你最初将她安排到我身边的目的。”
“是,这一步棋我早已落子,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棋,起到作用就在近前,我依然坚持我最初的想法。”沈绥坦白承认道。
“你真是……心狠呐……”李瑾月抬眸看着她。
“卯卯,你要为君,就要知道这条路有多残酷。我想这个道理很多人都与你提过,你心里早就明白的。只是你依旧仁义,因而你会觉得愧疚。”沈绥道,“想要得到,就要有做出牺牲的觉悟。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世上没有两全事。”
张若菡抿紧了双唇,她内心深处其实很不希望如此对待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可她却不打算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意见不重要,至少在眼下,这是李瑾月自己的事,就连沈绥都不能左右。沈绥又何曾愿意这般牺牲一个女孩子去为自己谋取利益,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她早已有了觉悟。张若菡知道自己比起赤糸来,缺乏了真正的狠劲,很多时候她会忘记沈绥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唯独这种时刻,才会提醒她,沈绥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辛,她究竟牺牲了多少?是否曾经违背过自己的良心?都已不足为外人道。
“但是卯卯啊,我不是你,此事我能狠,但你却不同。所以我不替你做决定,这是你的事。你做什么决定,我最终都会尽全力帮助你。哪怕背离了捷径,走上了一条无比艰辛的道路,我也不会责怪你半个字,你放心,我已做好两手准备。”沈绥道。
“好,我明白了,你容我考虑些时日,我还需要跟玉环谈谈。”李瑾月道。
“当然。”沈绥点头。
这个沉重的话题过去,她们又聊了些轻松的。天渐渐暗下来了,也到了沈绥等人离开的时候了。小凰儿都犯困了,窝进了娘亲的怀里睡着了。沈绥等人向李瑾月告辞,李瑾月本想留她们过夜,但沈缙因为每晚都需要药浴,一次都不能落下,故而不得不打道回府。
临走时,李瑾月突然询问沈绥道:
“你娘亲,找到了吗?”
沈绥闻言微微一顿,忽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
“她一直都在呢。”
李瑾月没听明白,但沈绥已然不打算再说了,向她拱了拱手,便带着一家人转身离去。
李瑾月望着黄昏中她们一家人离去的背影,不由深深锁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沈绥的性格中是有邪的部分的,主要表现在官场朝局之上。她与她的母亲尹域不同,尹域毁于太过正直,在官场上,这种人非常吃亏。
第二百三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爱若执炬迎风,炽烈而哀恸。诸般滋味皆在其中。——本章BGM推荐银临的《不老梦》
另,娘亲不是颦娘,不要瞎猜了。那句话有很多层意思,以后就知道了。
是夜,李瑾月徘徊在公主府的游廊之中,再往前几步,就是杨玉环目前居住的院子,可是她的脚步就是无法踏足那处。无数次鼓起勇气向那处迈步,可走不出三步便顿住,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又回身往回走。
她还记得从自己书房出发来此处之前,徐玠看她的目光。那是一种严厉又悲悯的目光,她从未在徐玠眼中看过这样的情绪。她催促着自己完成这件事,但同时又无比同情必须做出这种事的自己。李瑾月只觉心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般软弱,软弱到面对一个比她小了十八岁的女孩子,都这般困难。
为什么她总要做这样的选择,在她在乎的人与皇位之间,她仰望漆黑苍穹,惨淡弯月,双眉紧锁。上苍啊,你告诉我,我这么做是你的指引吗?是不是一步一步登天,就必须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你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我不可不义,我做不到。
她明白了,她不是无法面对杨玉环,她是无法面对利用杨玉环的自己。
最终,她还是迈出了步子,推开了杨玉环居住的院门。随即,她听到了熟悉的琵琶声。她缓缓迈步走上台阶,靠近微微打开的牖窗口,便看到一袭淡紫襦裙的杨玉环,正端坐在小榻上,聚精会神地拨动着琵琶琴弦。熟悉的幽香从窗口缓缓溢出,与乐声揉在一起,将李瑾月一寸一寸细细密密地包裹。
李瑾月忽然觉得这个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当年她也曾站在牖窗外向她的屋内偷偷看,看到的是她淡紫纱裙,妙体若隐若现,舞姿蹁跹。那时她感受到的是羞耻与愤怒,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这般费尽心思勾引她而感到悲哀,一门心思想着的是要好好教育她,将她引上正轨。时光荏苒,五年过去了,她长大了,也沉稳了,她没有跳舞而是弹着心爱的琵琶,衣裳也穿得恰到好处。
她长大了……她长大了啊……李瑾月负在背后的双手缓缓攥紧。
她终于收回视线,迈步到门口,没有敲门,而是轻轻推开了门扉,走了进去。
琵琶声戛然而止,女孩吃惊地抬眸看她。她确实是该吃惊的,因为李瑾月已经将近四年未曾单独前来过她的房间。她几乎不会给她机会与自己单独相处,每每相见,都有外人在场。
只是今夜,她却单独一人来寻她,女孩感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惶恐。她敏感地察觉到,她有很重要的决定,要与自己说。
她紧抿双唇,放下琵琶,从小榻边站起身,向李瑾月躬身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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