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这从她那不咸不淡的态度能猜出来。不过好歹也亏人家报信儿,才顺顺利利捉了妖怪。如今寄人篱下,自然没底气的。蔷薇家就两间房能睡人,安排了她和儿子住一间。她有着避嫌的心,却也不好意思拆开人家夫妻。待皮皮吃过饭,押解他洞房了——不对,是动房……
先前的恼火,这会儿也发不出,回去还有近两千公里,又不能把他栓在裤腰带上。这儿子生了叛逃之心,当务之急还是要断了他后路,就默不作声去摸他口袋。陈皮皮被摸得肉体发痒,在床上扭来扭去,心里不免恐慌:妈妈今天可有点不矜持,就算几天没见很想念我,也不用摸得这么热情吧!
摸完了全身上下,沉着脸问:“钱呢?藏哪里了?”
皮皮被问得面红耳赤——难得他也有羞愧的时候,老实把前两日的经历又讲一遍。末了对妈妈说:“我现在身无分文,穷光蛋一个,你还要不要我?要不你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程小月自然不信,令他把衣服脱了检查。陈皮皮欣然从命,也不羞涩扭捏,大大咧咧脱光了,把衣服递给妈妈,嬉皮笑脸问:“要不要扒开屁股检查?人家犯人都藏那里的……”话没说完屁股挨了一脚,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换做别日,母子同床,这机会如果不做点什么,当然对不起小流氓这称号,只是眼下自己重罪在身,知道不宜猖狂,最不济也只好去想那么一想,然后老实去穿了扔过来的裤衩,到程小月脚边睡了。
与虎同舟,睡得也不踏实,半夜醒来,房里灯还亮着,程小月却是没睡,斜躺在那里对着灯泡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迷迷糊糊翻身搂住了那两条玉腿问了句:“妈妈你怎么还不睡?”
程小月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怕你半夜跑了……”
陈皮皮把脸贴在她臀边,弯了眉眼儿讨好:“我怎么舍得?唉,这几天我只身在外,每天看不见妈妈,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每次想到受不了的时候,我就含泪唱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程小月用力把他推开,说:“我有什么好,真好的话你也不会不要我了。”
那货就又团身粘上去胡搅蛮缠:“妈妈你有多好,自然只有我这个儿子知道了,咱们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你老人家天天拳脚相见,我这身体日积月累,也就不知不觉习惯了,每天不吃妈妈三拳两脚,就浑身酸痒大不自在,妈妈,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犯贱……”
妇人就被逗得笑出来,忽然又收敛了,双眼盯着自己胸口,杀机顿现。陈皮皮顺着她目光看去,原来自己说话间不自觉就把手掌放在了妈妈乳房上。干笑了两声收回来:“骚瑞骚瑞,习惯了。”
美妇人还嫌他离得不够远,用脚使劲把他往床边踹,说:“死远一点,别挨到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伸过来一根手指,轻轻在她胸口戳了一戳,然后飞快逃了回去,躲在床脚冲她吐舌头:“我碰到你了……我碰到你了……你来抓我啊!”
程小月很嫌弃看了他一眼:“贱样儿。”
那边还不肯罢休,趁她不备又过来挠了一下她肩膀,继续贱兮兮说:“我又碰到你了我又碰到你了……”
可惜他忘了世界上有乐极生悲的道理,那床板不结实,被他这么几跳竟然塌了一条下去,得意忘形的小流氓正好摔在程老虎身上,半个身体压住了她,两人变成对面而视的姿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早忍无可忍,恨得牙痒痒的程小月已经一记重拳迎面打来,砰的正中面门。这一拳怒极而发,丝毫没留余力,打得小流氓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才定下神来,懵懵看着程小月在那里痛的直甩手。
看他半天没动静,程小月又忍不住拉过来检查,额头正中居然被打出一枚清清楚楚的拳头印记。恶气稍舒,嗔了脸说:“这可不是我狠,你自己犯贱的。你刚才不是很欢乐吗?我看了很开心,再欢乐一个呗。”
小流氓倒没悲戚,正色道:“打完了?”
程小月说:“打完了,怎么着吧!你还想打回来吗?”
陈皮皮忽然咧嘴一笑,说:“君子一言死马难追,你说打完了就不能再打我了,咱们这一节就此揭过,回家你可不能再反悔。妈妈妈妈你手疼了吧?来我给你揉揉。”
好在床板只断了一块,也还没有大碍,两人只得躺得再靠近几分,陈皮皮有了免死令牌,自然心情大好,倒谦谦君子起来,问:“妈妈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话一问出,自己已经醒悟,垂头丧气叫了句:“叛徒!大叛徒!”
程小月问:“你老实回答我,这次闹离家出走,是因为我打你还是因为我要结婚?”
看她问得认真,陈皮皮想了一下,说:“因为挨打。”
程小月又追问他:“我哪天不打你了?为什么这次就要跑?”
小流氓被问得哑然,回想以往,果然从来没在心里恼恨过妈妈的。挠了挠头说:“那就算是因为你结婚吧。”
“我结婚就那么不好?你要犯这么大肝火?”
“结婚就那么好?”皮皮反问:“好到你非结不可?”
“结婚有什么不好?有人作伴总比一个人强。”
“我不就是在和你作伴了吗?还要什么伴儿?”
“我说的是一个床……房间里的伴儿!”
“我没问题啊,只要你肯让我上床……”
乒乒乓乓……哎呀哎呀……
“别闹了别闹了,打到脸了!”
“你还有脸?”
乒乒乓乓……哎呀哎呀……
打累的程小月坐在床头喘气,我们的小英雄陈皮皮趴在床尾神情自若,除去多了一对熊猫眼,全身上下倒也还算完整。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妈妈一只脚,说:“打人解决不了问题,看把你累的!我们彼此要冷静心态,继续探讨解决问题之道。”
程小月从床上下来,摸了鞋子穿上,说:“我跟你没话说!”拉开房门就往外走,却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顿时吓得一个小跳。借着屋里的灯光,才看清站在门口的居然是蔷薇!明显没防备她会出来,一脸的尴尬望着程小月,隐忍着要笑的意思,又憋得辛苦,脸上肌肉也歪斜了。
陈皮皮在床上看见了,伸着脖子跟她打招呼:“姐,偷听呢?”
蔷薇咳嗽着掩饰:“嗯嗯啊啊……不是不是的……我上个厕所……”
程小月差点羞愧的哭出来,铁青着脸说:“我也是去厕所……”
陈皮皮嘿嘿一笑,纵身跳下床,提了提裤衩边缘:“巧啊巧啊,我也想去个厕所,难得大家这么有缘,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块吧。”
蔷薇忍了笑落荒而逃,远远扔下句:“我去过了,厕所没灯你们要小心!”
程小月咬着牙一把将正要出门的皮皮推了回去,反手扣了房门。皮皮还在里面叫:“妈妈你别这样,我尿急得很。”
只换回程小月恶狠狠的一句:“憋着。”
这时节已经月淡星沉,周遭一发安稳的没一丝响动。程小月上过厕所,忽然觉得这小院寂静的可爱,抱了双膝在门槛上坐了,望着天边那抹亮色出了一会儿神,想:我每次要和他正经说话,最终都被这魔星胡搅蛮缠过去,到如今还是落个拖泥带水不清不楚。倘若真有因果,难道就是我从前的不检点缘故?都说小儿难养,我还以为他一天天长大,终于可以舒口气,谁知道眼下才是头痛开始!
她素来好胜,自幼从没对谁低眉顺眼过,养的这儿子的辛苦,也全凭那争强的一口气支撑。这时儿子从孩童渐渐少年,眼看要挣脱自己,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远,突然就生出几分惶恐和恋恋不舍!心底隐隐有个念头浮动,却不敢细想,只这么一个转念,已然全身紧缩,头皮也发麻起来!
踌躇良久,愈发心乱如麻,用力拍了拍自己面颊,长长呼一口气起身回房。
推门看儿子,正百无聊赖扯了内裤的松紧带弹自己肚皮,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她进来,得意洋洋说:“妈妈,这是我的发明,我给你弹一支曲子来!”程小月没做声,自顾自去床边坐了,看他在椅子旁胡闹。
想:我要怎么收罗了他才好?
第46章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程小月就急着要去车站。却给蔷薇拦住了,说:“好不容易来一回,这么走了可叫我心里难受!总得待上几天是正理儿,转转这西安城里的风景,别的不说,兵马俑难道不去看看?”
程小月在她面前尴尬,巴不得早些离开,执意要走。说:“我这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也是没办法,是请了假的!那边一群人还等着,哪里敢耽搁?”
蔷薇看她坚决,叹了口气说:“真要走,也用不着急在这一会儿,你们娘俩先在家坐着,我让他去车站买票。你再推辞,就是打我这张脸了!”程小月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她原本在心里看低了蔷薇,偏偏这宝贝儿子不争气跑来她家,那一些骨子里的骄傲当然没了底气。
看蔷薇打发男人出了门,回头却来拉了小月的手去她房间。陈皮皮要跟着过去,却给蔷薇拦住说:“我们女人要说体己话,你不要捣乱。”
两人进来屋子,蔷薇还不放心,探身子出去看了陈皮皮一眼——生怕他跟过来似的。反扣了房门给了程小月一个浅笑,说:“要是不嫌弃,那就叫你一声姐姐吧!阿姨我是叫不出口来的,怕你也不愿意应承……”轻轻向她笑一笑,接着说:“咱们俩个女人,生活着两个世界。要不是有皮皮这节,怕一辈子也未必有什么交集瓜葛。”
程小月陪着笑一声,说:“这也算缘分。”话却说得言不由衷,她虽然在心底深处隐隐觉得自己也有不堪的一面,却还是认定要比眼前这个女人的过去明亮干净许多。
蔷薇似乎知道她心里想法,低声说:“或许你还记恨我以前的作为,再或者我不是那样一个身份……你怎样想我都不在意的!我只一件事要告诉你,无论哪个低贱女子,也有付出真心的时刻。我有那样的经历,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已经看得没多么在意,可这遭他过来,我却只拿他当弟弟看待的。要论到对男人的了解,虽然你长我些年龄,我却有把握说比你强了很多。皮皮这个年纪,正是不知深浅无法无天的叛逆时候,他……他又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儿,你一味强压……是起不了效果的……”
她这番话把程小月说得全身不自在起来,脸上微微发热,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想:她这意思,是说我这母亲做得不称职么?难道就轮到她来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