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往屋里睡沉的人瞥了一眼,抬了抬手,“先去煮粥吧,回来再说。”/p
被喂了一小碗甜米粥,杜亭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些,虽然还有些发热,但至少能睡实了。/p
掌柜的负手在书房里踱了一圈,随手翻了翻那些笔墨纸砚,不住的摇头叹气。/p
“掌柜的?”豆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定憋不住话,要继续讲那路上未讲完的段子了。/p
“那会我还小,朱疯子也不叫朱疯子,大家叫他朱秀才,其实……称他一声秀才也是恭维他,他哪里考上过什么功名了……”/p
朱疯子原名朱知文,从名字上就可见其家人对他在读书一道上的期许,朱知文从小就爱读书,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不知是聪慧太早以致后劲不足还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怎的,十三四岁起就不再那么出挑了。/p
一同去赶考,只有他,连乡试都没过。/p
这个结果令朱家人十分没脸。/p
那时朱宅还坐落在镇上,朱老头骂儿子,镇头到镇尾都听得真切,朱知文也开始不怎么出门了,偶尔见他,也是畏畏缩缩贴着墙根走,风华正茂的青年低着头行路的样子,很是可怜。/p
据与朱家仅一墙之隔的刘匠人说,朱家那孩子见天被关在书房里,都快读傻了。/p
谁想转年乡试,朱知文又没过。/p
后果可想而知,他简直成了朱家的耻辱,但朱知文一口咬定是纸张的原因,是他的纸不好,写字晕得快,再好的字迹写到纸上不一会就糊成了一摊,自然影响文章内义。/p
但朱老头认为他是在找借口,学会了推诿,结结实实用拐棍抽了他一顿。/p
不知是打坏了哪,从此朱知文走路便矮着腰,背略驼,有人笑他活像只乌龟,他的腰就弯得更低。/p
朱家见考取功名是无望了,便图他能好好打理自家生意,但朱知文却在这时开始一心钻研起制纸来。/p
“都不考功名了,他制纸干吗?难道还真想证明那次失利是因为纸张的缘故?”/p
掌柜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记得那时朱家院里每天都传出不同的怪味,是朱知文在熬他那口大锅。”/p
“啊?朱家人那么狠的心,能容他这样随着性子折腾?”/p
“自然不能,朱老头砸了他的锅,又把他准备制纸的材料一把火烧了。”/p
豆子吐吐舌头。/p
“就是那把火,白天没燃尽,藏在灰堆里,到了晚上风刮起来,一下就蹿到房上了。”/p
“啊?是说……”/p
“对,朱宅被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朱知文却因为白天和家人闹翻出走,躲过了这场浩劫。”/p
“可是……那么大场火,难道就任它烧么?就没人救么?”/p
“救了,救不来,实在……太快了。”掌柜仿佛又见着了那天夜里的火光,不由深深打了个哆嗦,“再说这朱知文,第二天清晨回来,却只见着那一地灰烬。”/p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别人劝他莫伤心,他也不理,只猫着腰用手敛那灰堆。”/p
“是伤心太过了,不知道说什么了吧,也不见得就是不正常。”豆子轻声叹道。/p
“不,就是不正常。”掌柜看向窗外,“正常的人敛了灰烬该装进罐里埋进土里,他却……”/p
“却什么?”/p
“不出一个月,他制的宣纸大卖,卖纸得来的钱在镇外建了这座孤宅。”掌柜手抚着窗框。/p
豆子抖了抖,“你是说……”/p
“正常人谁会在遭逢大变之后还会想到把死人灰添到树桨里制纸呢。”/p
第23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