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1_野有蔓草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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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她瞥见也不行,她看我的样子跟瞧见脏东西没两样。人心换人心,她待我无情,我自然恨她。”

顿了顿,他轻笑,“可惜人性犯贱,越是不被爱的孩子越渴望被爱。明知道那女人巴不得一脚踩死我,只因为她是我生我的人,我既恨她,又盼她哪天能给点好脸色。这等念头我对自己都羞于承认,但确实有的。”

他抚了抚怀里妻子的后脑勺,又说:“到我十二岁上,无意逛进一间庙,庙里由一对道士师兄弟主持,其中师弟妳今儿遇上了,便是武神庙那位。他的师兄口才好极了,一张嘴可以把天上的鸟说到地下。那牛鼻子老道向我兜售符咒,夸说天大仇冤都可消解,父子反目能重新亲热,夫妻离心能再次恩爱,我信了。那日我手攒符箓,看着殿上神像十分矛盾,一面鄙夷自己向那女人热脸贴冷屁股,一面心存侥幸,盼望神佛保佑愿望成真。”

说也凑巧,几天以后,那女人破天荒开口唤我‘阿野’。——往常她难得喊我,喊的可是‘野种’。之后她一天天和善起来,我从疑心她心怀鬼胎,到习惯她好声好气,开心得不得了。我以为神佛有灵,响应了祈祷,把从小打杂积下的赏钱全捐给庙里。”

原婉然聆听赵野述说,心惊胆颤。

赵野母子不论为何缘故和好,终究再次决裂。因此赵野目下说的纵然属于好事,她一旁听着,犹如目睹一人走在结冰湖面,那人一无所觉,唯她心知肚明,他一步步迈近冰面最薄的死地。

赵野声音渐低,“一日,她唤我到她房里闲话,倒茶给我吃。”话甫说完,紧接一声短促怪笑。

赵野提及茶水言行古怪,原婉然脑海便嗡的一声,记忆的壳裂开罅隙。首先隙中窜出一缕旧事浮想,而后另一个念头爆将出来。那念头在脑中飞旋乱窜,她一时还捉不住摸不清,却已然打了寒噤。

不会,不会这样子。她其实也不知“不会这样子”是哪样子,只是莫名哄自己,心头止不住突突地跳。

赵野似心有灵犀,在她耳畔低语,“对,茶里下了春药。”

第六十二章:名为母亲的女子

原婉然脚底一阵凉气上窜,但听赵野继续说道:“所以当年妳嫂子在茶水下药,我吃一口便察出有鬼。”他声音底下透出阴戾,“那味道我化成灰都记得。”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半跪,俯身将赵野抱在怀里。

赵野重提往事,旧恨再上心头,让她护崽似一抱,那份不快很快消散。

他闭上眼,把脸颊往那温暖胸脯熨了熨。这个怀抱虽然绵软,这副身躯虽然娇小,却能给他急流里依附砥柱的安心踏实。

一会儿,他重拾话头,道:“过后药力发作,我四肢乏力情知不妙,便起身喊人。那女人抓住我绑在床上,塞住嘴巴不让叫。”

当年的情景,他至今历历在目,自己虚弱伏在床上,看著名为母亲的女子捉住自己的手往床栏杆捆扎。

那女人好似演练过无数次,手势熟练迅速,不带丁点迟疑。她十二分美丽妩媚的面孔焕发出诡异的光采,杏眸闪闪烁烁,樱唇半张朝上高扬——她在笑。

他从未如此恨一个人。

那女人不经意对上他视线,笑颜剎那僵滞,须臾面孔扭曲肩头后缩,像撞见并闪避一条毒蛇。

“我只让你接两客人,”她说话起先虚软,继而似乎记起什么,捏紧拳头嘶声道:“当初我一次七个。”

她彷佛从“一次七个”这话得到底气依仗,笑意爬回脸上,咯咯娇声道:“我给你找的客人可好玩了,一个宗室,一个乞丐。”

那女人絮絮聊起客人底细:宗室七十高寿,身上一股腐烂味儿,熏香抑不下;乞丐脏不必说,而且从头到脚好几处烂腲。

他既不哀求,也不詈骂,那女人铁了心糟蹋自己,不会改变主意。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先保全性命,等事情完了,连她和嫖客在内通通得死。

不多时,门外有人敲扣,那女人喜笑盈盈过去开门。

那女人一转身,他便使出残余气力挣脱绳索,可惜除却在手上磨出血痕,没一点效用。

“哎,做什么?”那女子在房门惊叫,一抹身影一阵风逼近他所在的纱橱小间。

“阿野。”薛姑姑目睹他情状,脚下一滞大惊失色,随即冲上前解开绳子。

“不准动他。”那女子大叫扑来,蔻丹鲜红的长指甲在空中舞动。

薛姑姑是个斯文人,不论喜怒哀乐,一概温雅从容,没跟谁红过脸。

当时她一巴掌将那女子打倒在地。

那事过后,薛姑姑非常自责,“那女人突然笼络你,我总猜疑她没安好心,可你们是骨肉至亲,我隔了一层,没真凭实据不好说。——当初该提醒你一声。”

他抱住薛姑姑,这人才是自己的母亲。

他求救喊人时,不假思索脱口便是“薛姑姑”。阁里龟奴经过门前,听得声音微弱,便当他跟薛姑姑都在那女人房里,谁知走到厅上遇上薛姑姑。薛姑姑一听龟奴提起这茬儿,警觉不对,立刻赶到。

赵野向原婉然道:“后来姑姑托关系,替我除出贱籍,义父则收容我。那宗室恼恨姑姑从中作梗,害他煮熟的鸭子飞了,便寻由头整治姑姑,姑姑挨了顿板子,将养一个月才下得了床。”

原婉然一边听说,一边暗自念佛,闻得薛姑姑因保护赵野受罪,更是感激不尽。这么想着,突然触动一事,她脸红了。

“相公,薛姑姑对我们有大恩,按你的意思,我和她等同婆媳。这么说来可不妙,我过门两年多就孝敬她几样绣件,太寒碜了。”

赵野贴在原婉然怀里,听她把自己受的恩情债担到她头上,满心热流涌动,便就那丰软的胸脯亲了一口。

“妳放心,我回天香阁经常带些礼物,说是我们一块儿挑的。姑姑并不求别的,无非盼我好好过日子。”他顿了顿,苦笑道:“当时我不懂事,让她担心了。”

“是……杀人的事吗?”

“对,”赵野道:“那事得接着下药以后说。茶里下药重,我昏沉沉睡了几日,好容易醒来,头一件事便要找那女人算账,她却不在了。”

“她逃了?”一个母亲陷害亲生儿子,定然没脸见人,溜之大吉。

“上吊。”赵野答道,简短两字听不出什么感情。

原婉然将他抱紧,亲了亲他头顶。

“我不难过。”赵野轻抚她背脊,“我气炸了,那女人怎么能就死了?她应该忏悔认错,交代陷害我的缘由。妓女怀孕大多打胎了事,既然她肯生下我,为何又往死里作践?”

赵野停下片刻,又道:“我满肚子气,便找卖符箓的老道撒火,在他庙里扔屎、放耗子,捅破他神棍敛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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