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的勇气便有了。我直接抱了满满一瓶啤酒,拉着林娇的手说,妮子,今天你要是能把我放倒,我把我的蓝色毛毛熊送你。
谁知苏筱一把伸手拉住我,说,那可不行,我早就想要你那个熊,我跟你喝。苏筱话音落地,满满一杯酒便下肚了,她抿着嘴,红着眼一脸小人得志地说,沈婧,那熊铁定是我的了。
回去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手拉着手,在校园狭窄的小道上走成一排。我的手被林娇和苏筱拉着,双手都很温暖。我不知道林娇和苏筱之间都说了些什么。这个时候,我也不能问,也不想问。这种气氛太温暖,太幸福,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去破坏。人在感到温暖的时候难免会变得情绪激动。于是我情不自禁地便唱了出来,嗓子喝酒喝得有点哑,唱出的声音淅淅沥沥,哽哽咽咽的,陶倩说沈婧你丫哭长城呢?听我跟你唱。结果她一开口就惨遭苏筱和林娇的共同制止,苏筱说,陶倩你确实不是在哭长城,长城早被你哭塌了。
陶倩听了就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小鼠牙。我跟陶倩的关系没有跟林娇和苏筱好,这妮子喜欢单独行事,神龙经常不见首也不见尾,靠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男朋友一月换一个,比买高跟鞋的速度都快。每个周末都会趴在床上跟前前男友或者前前前男友唠嗑,回忆过去,展望未来,感情生活真可谓丰富多彩。相比之下,我就寒碜得多了,就一安幼柏,死去活来的,如今还鸡飞蛋打,竹篮打水打场空。最可怜的当然是苏筱,意外地被宋格染搞得意乱情迷,却又被自己最好的姐妹始乱终弃,真是手心手背赔了个彻底。
令我无比自豪的是,k大经济系的四大美女都集中在我们寝室里。林娇,我,陶倩,苏筱,分别是全系男生投票结果中的一二三四名。苏筱之所以沦落到第四名,就是因为她会少林拳的事情被我泄露了出去。顿时形象大损。偏偏经济系的排骨男又多,看见苏筱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到家庭暴力这个词,于是就果断地不投她的票。不过苏筱相当不以为意,常常为自己的身手引以为豪。我于是忍不住想起她经常对宋格染说的话,苏筱仰着脸,微笑着看着宋格染,轻声说,怎么?你想找死吗?
宋格染这时就会连忙换上一脸谦卑,连声说,不敢不敢。
苏筱是爱宋格染的,爱得很深,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办法来恨他。我记得很早的时候苏筱曾跟我说过,怨而不恨,这是作为一名弃妇的最高境界,如今这话在她自个身上应验了,这就显得很是讽刺。当然这句话讽刺的不仅仅是苏筱一个人,还有一个我。
想到这里,我就很悲伤。弃妇不是那么好当的,虽然眼下我不得不当。
回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了,我醉意朦胧中看见沈继杨站在寝室楼下,双手插在口袋里,白衬衣被夜风鼓起,很纯洁的样子。苏筱她们看见沈继杨,下意识地松开了我的手,我看着林娇,又看看苏筱。苏筱一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拍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你回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松开了握着林娇的手,看着她们走上楼,然后对沈继杨说,不是不让你等了么?我说了会回来很晚的。
沈继杨笑着说,没关系的,反正我今晚也没有什么别的事。
我摸摸被酒精烧红的脸,用手背抿了一下嘴说,等我,有事么?
沈继杨突然上前一步,一把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低下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沈婧,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一下便酒醒了。沈继杨的话表白过于突然过于震撼,一下子就把我问懵了,我想挣脱他的手,但是我只试了一下便放弃了。我是个物理高考满分的理科生,十分清楚沈继杨的力道绝非柔弱的我可以抗衡。我只能努力地眨眨眼,再努力地眨眨眼,说,继杨,我——
我没有叫沈继杨的姓,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我发誓这是口误,我头很懵,神智不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眼下严峻的状况。但是沈继杨可不这样想,事实证明,他已经以为我给了他确切的答案,在我话未说完的时候,已经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造孽啊造孽,我空白的大脑里瞬间便只剩下一个念头:沈继杨,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我觉得沈继杨这个拥抱很有破釜沉舟的意思,因为我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我的意识很清醒,但是我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动弹,任凭沈继杨继续强吻着我。我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一个特妖艳的词:意乱情迷。这个词让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机灵,于是我卯足了劲一个巴掌打在了沈继杨的脸上。
这是我最后一点力气了,成不成就看这一巴掌了。
巴掌终于如愿以偿地打在了沈继杨的脸上,爽快清脆,啪的一声帅哥脸上便多了五道指印。我咬着牙,双肩在冷风里剧烈地颤抖。我气喘吁吁地对面无表情的沈继杨说,滚。
造孽的是,他没有滚,非但没有滚,反而一把又把我抱住了。
靠啊,我再次陷入困兽犹斗。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呼救,想起了寝室门口一脸正义的保安大叔,想起了肯为我冲锋陷阵的姐妹,我觉得我应该一嗓子喊出来,这样沈继杨就会被定义为破坏精神文明建设的坏分子,被保安大叔揪着耳朵一直拖到校门外然后实施一顿拳打脚踢。说不定还会被就地正法,然后大卸八块分别挂在学校八个校门示警。这样的想法让我十分鄙视自己的无能,因为我喊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自己不能喊。我一向很讨厌这种感觉,就是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做某件事,但是却知道你必须做。我只好用软弱无力的双拳捶在沈继杨的背上,小声说,放开我,我们谈谈好吗?
沈继杨说,沈婧,我不想再等了,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我于是只好将脸撇过去,望着远处三三两两的人群。突然泪流满面。换作是以前,沈继杨这句话一定会让我热泪盈眶感动得一塌糊涂当机立断下嫁于他然后一生一世恩恩爱爱缠缠绵绵不离不弃山无棱天地合也不与君绝。但是我不是以前的我了,因为安幼柏教会了我一件至关重要的物理定理,那就是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得乐此不疲,一个人离开了任何一个人也都能照样活得一如既往。其实谁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爱情如此。友情如此。青春如此。生命亦如此。
爱情就像是一场业已醒来的梦,但却有着最为真实的痛。
我想起林娇跟我贫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她说,醒着多麻烦,睡着就好,一了百了。这句话引申一下就被苏筱解释成了“活着多麻烦啊,不如死了算了”。我此刻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我咬着牙说,沈继杨,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沈继杨突然松开了怀抱,抓着我的右手,拿一双含情默默的大眼睛看水汪汪地看这我说,沈婧,我爱你。
我于是当机立断,沈继杨这家伙今天不是喝多了就是发神经了,犯病的症状跟许安完全是一个样。我再次拼命眨眨眼睛说,你回去吧,你今天似乎不太清醒。
我试图挣脱他的手,但是我发现他实在是抓得太紧了。我于是突然就想要是我有苏筱的身手那就好了,一个翻云覆雨就能将人高马大的沈继杨踩在脚下。还能气定神闲地连口大气也不喘。沈继杨发现我在试图逃跑,不由自主地握紧我的手,我怀疑这真的是他吃奶的力气,只一下,我觉得我指头便断了。
我忍不住叫出了声。我的眼泪突然就汹涌了,奔驰在脸上特别地澎湃,我哭着说,沈继杨,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这个啊字喊出了我意想之外的效果,具体说来就是一大群无所事事的同学突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瞬间便将我和沈继杨围在了中间。我觉得现在的青年就是有这种本事,那就是坚决不能错过任何一次看热闹的机会。我心想这下真的是玩蛋了,不仅刚刚失恋,又要丢人现眼。古人那句话说得真是好啊,红颜祸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脸,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人甩,还不是照样丢人现眼啊。
当然这一喊还是收到了很明显的效果,终于有人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一道黑影从眼前晃过,就像武侠片里姓慕容或者令狐的大侠,嗖的一声,一拳打在了沈继杨的右眼上。
我觉得沈继杨真的是很倒霉,我一拳,“英雄”一拳,一左一右,正好打黑他一双眼。
第五章
'想你的时候,夜风呼啸,记得你像流星一般微笑着对我说,乖,别哭'
有限的生活经验告诉我,故事的高潮一般来说都是伴随着英雄的出现而出现的,只是当我看清楚救我的英雄正是工商学院那个被我用高跟鞋砸过的小四眼时,我的心情顿时很沉重。敢情我每次出丑的时候都被这家伙适逢其会地遇见了,而且还每次都要充当一个救世主的角色。我面色苍白地盯着他,说,怎么是你。
小四眼扶扶镜框,说,我本来是来找你谈社团工作的事情的,没想到……
小四眼话音落地,身为正义的化身的保安大叔已经抄着警棍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流氓在哪?流氓在哪?
我看着沈继杨,他捂着脸,目光纯净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此刻保安大叔已经走到了跟前,娴熟的职业技能使得他一眼就认定沈继杨便是罪魁祸首,而我便是惨遭蹂躏的受害人,于是大叔十分冷静地走到我跟前,指着沈继杨说,刚才,冒犯你的人,是他吗?
耍流氓并不是一个轻松的罪名,说不定沈继杨会因此留校察看,他这么一个高材生,如此死于桃色事件也显得很亏。所以我走到沈继杨的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笑说,误会啊误会,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刚才吵架来着。
我听到四周的人群里,集体传出一声失望的叹息。小四眼有点尴尬地对沈继杨说,抱歉啊抱歉,刚才实在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沈继杨没有理他,而是拉着我走出了女生宿舍区。走到外面的时候他便很礼貌地将手送开了,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说,婧,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我冷冷地说,过了今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
沈继杨突然就哭了,我看见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是他却笑着说,好。
然后我陪沈继杨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分开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沈继杨在后面将我叫住,我转过身,看见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样子忧伤而且孤单,他说,沈婧,对不起。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不能回头,因为我不能让沈继杨看见我正在为他掉眼泪。但是我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已经不会爱了,也不再相信爱了,所以我不配让沈继杨来爱我。他太优秀了,他太完美了,他需要一段崭新的,惊天动地的爱情,而如今的沈婧,给不了他这样的承诺。我知道,我是在害怕,是在担心,是在怀疑,是在懦弱,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开始一声接一声地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想起安幼柏陪我度过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些夜晚他将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温暖地陪我走过一条条寒冷的街道。如今我身边谁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了,安幼柏让我明白了爱情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于是我便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谁又能确定她一定能够做到遍体鳞伤之后还会选择一如既往?
我不能。所以我一个人坐在寒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