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时不时传来产婆催命似的叫唤和宁致远隐忍而痛苦的嘶叫,听了让安逸尘恨不得躺在里面承受分娩之苦的是自己。
在外等候的宁昊天也急得很,抓抓头发焦虑地问:“怎么就突然动了胎气要早产呢?!”
安逸尘不答,他哪有胆子告诉脾气火爆的宁昊天,他的儿子是被自己操到早产,光是想想安逸尘都能料到宁昊天该有多暴跳如雷。不过他自个儿早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怎能如此禽兽不如呢?苦苦守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没守住,甚至让宁致远动了胎气。
房内的拉锯战还在继续,产婆拼命地让宁致远用力用劲,宁致远使劲使得浑身发汗、面色苍白,甚至太阳穴的青筋都凸凸冒起,然而胎儿却仍卡在里面没出来分毫。
半个时辰过去,产婆忽而推开门,疾疾地冲外头喊道:“糟了糟了,他盆骨太小,头盆不称,恐怕要难产!”
安逸尘闻言二话不说地就冲进屋内,蹲身来到挣扎在痛苦泥潭不能得以解脱的宁致远,紧张地握住他冰凉的双手:“致远你还好吗?”
宁致远嘴唇泛白无色,整个人虚弱不堪,他没气力说话,只能微微摇着头。
安逸尘拨开坐在床尾压住分开宁致远双腿的丫鬟,仔细瞧了眼他下身的状况,蓦地抬起头,对跟进屋内的一众人说道:“没辙了,他这样子只能剖腹产。”
宁昊天听得两眼冒火,就差没一拳抡给安逸尘:“剖腹!?”
“岳父大人,要保住致远和孩子的命,必须剖腹,否则若真难产,恐怕他俩都性命堪忧!”安逸尘蹙紧眉心,恳求道,“我把他们俩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请您信我一回!”
宁昊天没发话,旁边的产婆倒先求了饶:“可是……我不会剖腹产啊!”
安逸尘冷静道:“没关系,我会。”
说罢一屋子人都遵照安逸尘的吩咐给他准备药物和器材,待器具准备完毕,安逸尘套好白色塑料手套,行术前再一次看向了宁致远,揪心问他:“致远,相信我好吗?”
宁致远艰难地朝他颔首,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
安逸尘给宁致远上好麻醉药,将术刀于酒精灯上完成消毒。
然后他坚定地打量一下宁致远微闭眼眸的面庞,深呼吸,手术开始。
半晌,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府中沉重凝滞的氛围。
产婆接过刚出世的还皱巴巴的婴儿,瞅了眼两腿间的形貌,喜上眉梢地喊道:“恭喜文老爷宁老爷,是位少爷!”
文靖昌用衣袂擦擦额间的汗,欣慰道:“别光恭喜我们,该好好恭喜致远和逸尘才是。”
安逸尘不紧不慢地缝好宁致远腹部的伤口,尔后将孩子从产婆手里抱过,殷勤地蹲身在宁致远床边,把孩子递近:“致远你睁眼看看,这是我们的儿子。”
宁致远勉强扯起一个惨淡的微笑,深感欣慰地凝望着安逸尘手上正嚎啕得厉害的婴孩,他已精疲力竭,再无气力抬手去抚摸这新生的小生命,只好声音微弱地叹道:“哭得真大声,吵死人了。”
“瞧瞧你这亲娘,”安逸尘浅笑着捏了捏孩子皱皱的脸,“刚出世就嫌你闹呢。”
宁致远虽然疲累,可依旧嘴不饶人:“才没嫌弃,他本来就吵,还有我才不当娘,我是他爹。”
安逸尘万般心疼地亲吻宁致远汗湿却发凉的额头,温柔地说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他大爹爹,我就是他二爹爹。”
宁致远不由被安逸尘讨好的态度逗得轻笑:“那二爹爹快给这小东西想个名字。”
安逸尘低头看着怀里嗷嗷大哭的孩子,忽然灵光一现:“我看他哭声这么响亮,不如叫鸿鸣吧。”
“鸿鹄展翅,一鸣惊人。”宁致远满意地解析道,“安鸿鸣,好名字。吵吵,你喜欢你二爹爹起的名吗?”
“吵吵?”安逸尘困惑地问。
宁致远边点头边缓缓阖上眼睛,声弱蚊呐:“是啊,给他起的小名。哭得真是吵,我脑仁都疼了……”
安逸尘单手替宁致远掖好被角,前倾身子凑近他,温柔地拨弄几下他额前散落的碎发,情不自禁地又垂首吻了吻宁致远的嘴角,亲昵够了,才不依不舍地分开:“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
宁致远没出声,微扬的嘴角隐约透着几分甜蜜的笑意。
这回早产的经历让安逸尘颇为愧疚,于是愈发细心体贴地对待宁致远,几乎到了百依百顺、无微不至的地步。
宁致远产后身子虚,安逸尘便花重金买来最好的瑶浴药粉给他调理月子,而且日夜陪伴寸步不离,不仅如此,宁致远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由安逸尘亲力亲为,侍女们也就偶尔帮帮衬,却也干不了什么实在的活儿。
这宠上天的架势,连宁致远本人都快有点消受不了,他看着正拿热毛巾给自己擦身的安逸尘,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这阵子都不用去总铺照看生意的吗?”
安逸尘细心地擦拭着宁致远的每一寸肌肤,尔后又将毛巾浸回热水盆里:“你爹还有我爹都在主事呢,我不去也不打紧。”擦拭完毕,安逸尘赶紧端来一个紫砂琢金的熏香暖炉,窝在宁致远脚边,抬头道,“再说现在没任何事情比你重要,我只想好好陪着你。”
宁致远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个响嘣,调皮地摆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噢,你都不觉得累吗?天天对着你的脸,我都快审美疲劳了。”
安逸尘攫过他的手指,含情地吻了一下,柔声说:“不累,只要在你身边我做什么都不累,何况前几个月分明是你最辛苦,我这些天来又算什么。”
宁致远蹬直两条长腿,懒懒地倒进柔软的床铺里,侧身瞅着床边的安逸尘,不留情地揭穿道:“你呀,明明是在弥补那天纵欲过度导致我早产的过失吧。”
安逸尘抿嘴轻笑,露出右边的酒窝,似乎不太好意思听宁致远提及那次事故:“是,夫人说得没错,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