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帝三番两次下诏,就是要冷敌天陪他一同巡行洛阳,为了不太过招摇,他们几人轻骑简从,一路从京城进了洛阳府,夜宿皇室行宫。
隔天清晨,冷敌天从浅眠中醒来,才想到洛阳是妻子杜香凝从小生长的地方,他没有多加思考,便命人备马奔往杜家。
他的心里万分好奇,杜家究竟是怎么的地方?能够蕴育出杜香凝如此与众不同的性格,她总是能带给他许多惊喜。
快马奔进清安胡同,冷敌天一路上问了人,知道杜家自从家道中落后,就迁居到清安胡同的一幢竹篱屋里,平日的生计就靠一对长年待在杜家的长工老夫妇打点,有时日子度不过去,杜氏夫妇就会忍痛变卖一些家传宝物,但是也只能勉强糊口而已。
冷敌天勒马停在一扇竹篱门前,望着干净却简陋的屋子,心里不禁纳闷,他想起了妻子浑然天成的娇贵气息,与这幢竹篱屋产生了格格不入的怪异感,或许杜家可以养成她的骄纵,但绝对没有那种本钱让她有视钱于无物的尊贵气息,彷佛她从小就生长在权贵之家,从来没有尝过挨饿的穷苦。
“这位大爷,请问你找咱们有事吗?”竹篱屋里走出一位老人,他似乎是听见了马嘶的声音,便走出门瞧探。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冷敌天的沉思,他坐在马上俯瞰了老人半晌,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我呀?一辈子待在杜家伺候,是个下人,叫我武伯就好了!”武伯笑呵呵地说,心底觉得眼前的年轻人神态可真是神俊,身分只怕不凡。
冷敌天翻身下马,牵起马缰,走近了竹篱门几步,浅笑道:“武伯,在下姓冷,冷敌天。”
“冷……”武伯垂首低吟了会儿,忽地笑开了眼眉,道:“原来是咱们杜家的新姑爷!快请进,老爷和夫人见到姑爷一定会很高兴!”
冷敌天听见他热络的语气,忍不住拧起眉头,很不习惯地笑道:“从小在京城长大,听到京外人的口音,总是觉得奇怪。”
武伯听见姑爷的话,心里才真是纳闷,“听说咱们小姐嫁到王爷府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教姑爷听熟咱们洛阳口音?”
“她的一口京腔纯正得很,武伯,或许是你们小姐进了京,久而久之被感染了,所以没教我听熟你们的话,改天我倒是要好好地向她讨教一番呢!”冷敌天听见武伯的质疑,并不以为意,只是耸肩笑了笑。
“姑爷,你说的人不是咱们家小姐吧!我从小看她长大,知道她这丫头性子单纯,总是羞答答的,从小就没踏出过家门几回,学东西比别人慢了些,所以要她学一口纯京腔,只怕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不只,姑爷,你别跟武伯我开这玩笑了!”他笑呵呵地,恍然不知冷敌天已经变了脸色。
“开玩笑的人是武伯吧!我倒是觉得她一点儿都不害羞,甚至于野得过火呢!”冷敌天个人倒是挺欣赏这一点的。
武伯犹豫了下,觑了冷敌天一眼,有点儿迟疑道:“爷,只怕你是寻错了亲,上错了门,咱们小姐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是温淑贤良,是个人人夸赞的大家闺秀,不会是爷说的那种野姑娘,您请回吧!”
“她不识字?”冷敌天的声音有些僵硬,眼前发生的事情教他觉得诡谲莫名,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杜香凝。
“是呀!咱们老爷相信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原本就应该待在家里,学习三从四德,香凝小姐就是这样学了一手好女红,是个再也不能多得的好姑娘,爷,你大概是找错人了!”武伯不容许有人侮辱他们家小姐的名声,就算是眼前这个自称他们姑爷的男人也不例外。
冷敌天不敢想像他妻子乖巧刺绣的恬静模样,她总是怒气嚣张,有胆量与他破口大骂,他们两人总是把东苍园弄得鸡飞狗跳,人人唯恐躲避不及,就像西虎园杨叛儿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不!不可能!冷敌天阴沉地眯起黑眸,不敢继续深想下去。就如同一直以来,他用来阻止自己相信妻子的理由一样,如此荒诞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
冷敌天,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是——
不!她不是!冷敌天咬紧牙根,不断地告诉自己,杜香凝绝对不可能是杨叛儿,或许他们之间的相像只不过是——巧合!
“我的妻子早上醒来,脾气总是不大好,武伯,难道你又要告诉我,你们小姐不会是这样任性的女子?”冷敌天的嗓调刻意淡漠,反问道。
“没错!咱们香凝小姐的脾气好得不得了,别说是早上刚醒来,我从小看她长大,还没见她发过脾气呢!这位爷,你要是敢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武伯对你不客气了!”武伯护主心切地急嚷道。
闻言,冷敌天只是苦笑,身手矫健地翻上马背,淡淡地抛下话,“或许你说得没错,我所迎娶的人,很可能不是杜香凝!”
“爷——”武伯被他沉霾的脸色给吓了一跳,完全弄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他不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激动的情绪涨满了冷敌天的胸口,心底一处小小的角落,绝望的灰烬缓缓地复燃,转眼间蔓延成熊熊大火,灼烫了他的心、他的理智。他从来不敢去想……不敢去想……他的叛儿。
冷敌天策马离去,心思狂乱,加快奔驰的速度。
天!他是如此的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见……他的叛儿。
上天真会如此仁慈吗?还他一个活生生的杨叛儿,还让他成为他的妻!
天!他不敢奢望……不敢奢望呀……他的叛儿。
要真是如此,难怪她总是爱生气,难怪她总是噘着嘴,气闷地说:“冷敌天,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就是——”
叛儿!
绣芙蓉2004年1月20日转载制作
梧竹幽居偏北处,有一座小亭子,亭旁凿了一池小绿湖,暖风拂过水面,香荷送绿,沁着清心的香息,亭中人浅啜了香茗,静静地翻阅着书册,很是悠然自得。
却不料就在此时,一本帐册被狠狠地扔在桌案上,杨叛儿被冷王妃来势汹汹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她拾起帐册觑了一眼,起身浅笑道:“不知婆婆大驾光临,媳妇儿有失远迎了。”
“杜香凝,不要再装蒜了!这是什么?西虎园的帐册,我原本还以为外头的人胡说,没想到你真的与西虎园的下人密谋杨世兄的家产!”冷王妃冷哼了声,纤手一扬,立刻有两个家丁上前架住杨叛儿。
“我密谋爹的家产?”杨叛儿顿时傻了眼,真不知道冷王妃是哪根筋错乱,竟然会想出这种鬼结论。
“没错!像你这样可怕的女人,已经害死了叛儿,竟然还不善罢甘休!像你这样可怕的女子,没教天儿休了你,还算是客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