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的男人顿住了,手指一瞬间紧握成拳,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然而面罩遮去了白发男人的大半表情,他能看见的只有那一黑一红的两眼中几乎是郑重的认真。
一片荒凉的废墟间,大风卷起尘埃,迷离了视线。
他沉默良久,最后用未曾龙化的那只手摘下面具,露出半边伤痕累累的脸。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带土将面具丢弃在一边,低声发问。
卡卡西闭上眼,浅薄的笑意如同一味微苦的药材:“果然是你。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笨蛋,诈你一下,就什么都露陷了。”
哥特式的尖顶如同一排排指向天空的利剑,每一栋建筑都充满浓重的宗教元素,上面用极尽繁复的手法雕琢着大同小异的花纹。头顶的天空晦暗且色彩不祥,那种生青色给人一种金属般的感觉。
鸣人奔走在街头,周围空有无数线条利落造型古典的建筑,却没有半分人迹。
如同误闯了一片森严的墓地,他是其中唯一的活人。
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烈焰在灼烧,某个不知名的声音在召唤着他,像是历经了千万年的岁月杳杳而来。
“佐助!”他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奔跑过这些诡异不可名状的街道。
方向感彻底报废,鸣人只能凭着直觉拐过一个接一个路口,空气里弥散着铁锈的气息,像是浓重的血腥味。那种灼烧感一直蔓延到了下腹,鸣人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里的漩涡状印记刀割似的作痛。
在哪里?在哪里可以找到佐助?为什么这个场景看起来这么熟悉……这些街道,我曾经,来过?
跑过一座石桥时,他蓦地站住脚步,回望了一眼奔跑过的街道,然后转头看向前方。
前面有一个广场,广场上还带着喷泉。他带着这样的判断继续往前跑去,果然见到了想象中的景象。错不了,他曾在梦里到过这个地方,就像现在这样奔跑着。再往前面,就能见到……回忆至此一片模糊,少年一咬牙,加快了脚步。
仓促的跑过一个路口,本能的转弯,道路笔直的延伸向远方。
尽头处是一抹白色的建筑物,心头的火烧得愈发热烈,剧痛折磨得他脚下一个踉跄。然而鸣人固执的站直,不肯倒下,稍作调息便向着那里跑去。
快了,就快要找到了。有人在那里等他。
这样的念头几乎彻底占据了脑海。
那是一座白色大理石建造的教堂,清冷森然,像是一具血肉尽去的白骨。而那高高的穹顶之下,站着一个近乎寡淡的白色身影。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鸣人手握成拳,跑了过去,看着那个人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
黑发少年留给他一个俊美的侧脸,他抬头注视着苍茫天宇,面无表情。他仿佛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眼睫微垂,显出一种淡淡的疲惫与惆怅。然而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又昭显出一种傲慢,像是在等候针锋相对的宿敌。
鸣人大口喘着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一把上前抓住对方的胳膊:“终于找到你了!和我回去!”
一直望向天空的少年将视线收回,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他,猩红的瞳仁里仿佛有鲜血流淌。他看向他的第一眼是一种看待陌生人的眼光,却在下一刻冰消雪散,有了动容。他挣开的动作顿在中途,眼底浮起一层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鸣人理直气壮的回答,“卡卡西老师也来了,我们还得赶紧去和他会合。”
佐助皱起眉:“胡闹。你……”
金发少年却突然松开了手,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所吸引,向着他的身后走去。一个钟磬般的东西被高高供起,里面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跳跃。壁画上的古蛇撒旦吐信展翅,身躯蜿蜒盘绕,诡谲可怖。
“这是……”鸣人下意识伸出手,将那团火焰连带着钟磬一并抱入怀中。
佐助不可置信的退后一步,看着他的目光几度变换,最后定格在一个似喜似悲的表情上。他缓慢开口,声音冷涩:“原来最后一个是你,天空。”
下腹传来仿佛被利剑洞穿的剧痛。
少年湛蓝的瞳仁一瞬间睁大,像是被一片浓重的颜色染得浑浊。凛冽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将他簇拥在其中,紧紧包裹。地面震动,细碎的沙石从穹顶剥落,整个教堂摇摇欲坠。
佐助闭上眼,一片烈火转眼从他周身腾起。
轰隆一声,巨大的白色建筑彻底倾坍,扬起烟尘无数。巨大的骨翼从背后生出,在烟尘中大张。火光中淬炼出的鳞片是一种锈红,上面火焰的纹路光泽流转,尖锐的骨刺每一根都犀利无比,张开的骨翼几可遮天。它的瞳仁血红,内里夹杂着复杂而冷漠的光芒,烈焰流转在森白的爪牙间。
对面那一团紧密缠绕的气流在骨翼张开的一瞬间散去,苍青色的鳞片上云纹暗显。他,抑或说是它,浑浊的眸色最后变为猩红,当中的迷茫逐渐沉淀下去,最后视线缓缓聚焦到了面前那只同类身上。
他们两两相望,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又像是一场重蹈覆辙的相逢。火光冲天而起,大风呼啸而过。
那样强烈的震动感一直传到了在废墟中遥相伫立的两人脚下。
带土震惊的转过头,看向那边刮起的飓风,最后露出一个讥讽而苍凉的笑容:“原来是他……竟然是他!”他放肆的笑出了声,直到声音沙哑,“卡卡西,你果然是成全了他。真是帮了我大忙。”
卡卡西握着刀的手一紧,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卡卡西,你还不知道吧,那两个好学生……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巨大的骨翼冲破衣衫舒展开来,在带土背后张开,“他们与我,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