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诺以前是那种劲瘦有力的身材,三年不健身加上很少出门,不仅整个人白了好几个度,身上也长了点肉,八块腹肌连成一片,抱在手里软乎乎的。白岚有次开玩笑捏着陈诺腮上的软肉,说哥你是不是又长胖了,陈诺气得两天不肯吃饭,后来还是白岚把他抱腿上主动认错,说了一大卡车好话才哄好,后面那几天一到饭点陈诺就跑过来赖他怀里,非要他一口一口喂着才肯好好吃饭。
白岚确实是开玩笑的,陈诺一米八三,长手长腿宽肩窄腰,白岚光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心要酥化了。这是他从五岁开始就一直仰望着的人,是他的陈诺,他的陈诺白。此刻,陈诺正趴跪在沙发上,腰身折成一个别扭的角度,一只手扒着靠枕,一只手笨拙地往后穴探过去。他刚刚往手上倒了得有半瓶润滑剂,粘糊糊的液体顺着手腕滴下来在沙发上留下一小块深色的水渍。陈诺将滑溜溜的食指送到穴口犹豫半天都不敢送进去,片刻后微微皱着眉,无助地望向白岚,白岚却只坐在边上看着,并不打算帮忙。陈诺脸上红得能滴出血,垂下头悻悻地一咬嘴唇,猛一下将手指纳进去,那紧致的小穴立即像小嘴一样微张,贪婪地将指头含住,穴口紧紧地吸附在指节上。陈诺闷哼一声,食指在体内胡乱搅动了几下,发出咕啾咕啾的粘腻水声。陈诺深吸一口气,接着将第二根手指缓缓插进去,小穴迫不及待地微微张合着,将异物一点一点抿进去直至整根指头都被绵绵地裹住。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羞怯,陈诺从指尖到趾间全都绯红一片,尤其是胸口那两处,以前是坚硬的胸肌,现在全变白花花的软肉肉了,本来就粉,眼下更是粉得发红。白岚有心逗他,拿食指和中指揪起来夹住,拇指的指腹和指甲轻轻重重碾过,或揉或搓或掐或刮,很快乳首就精神抖擞地原地挺立起来,像两粒硕大滚圆的饱胀樱珠。
陈诺这才被挑逗片刻就喘得连不上气了,伸着两条长腿缠住白岚的腰身,屈起膝盖将白岚圈住压向自己。白岚在他胸口揉捏的时候,陈诺虽然嘴上呜呜嘤嘤半真半假地求饶,但一直在孟浪地摆动着细腰,像条小蛇,晃着晃着就把刚好不容易放进去的两根手指晃出来了。陈诺愣了一下,欲哭无泪,把那只手举到白岚面前哼哼唧唧地叫他:“阿岚……”白岚与他十指交缠,把他指间残留的一点点液体尽数揩下来,低头一看那小穴已经又抿上了:“哥好笨啊,润滑都给你浪费了。”陈诺这时候却也顾不上委屈不委屈的了,只顾急色地抓着白岚的手往自己身下送,穴口像小嘴一样急切地翕动起来。白岚在入口褶皱处轻抚一圈才缓缓将指节送进去,小花穴里面热得发烫,立即将他紧紧绞住,一副无比依恋的样子。陈诺微微发着颤靠进白岚怀里,白岚也不自觉地伸手把他拥得更紧,俯下身万般疼惜地一下下轻吻着他小翅膀一样的漂亮蝴蝶骨。白岚渐渐有些意乱情迷,一开始是叫他“哥”,后来是“陈诺”,再后来是一直以来沉沉压在心底再难说出口的三个字“陈诺白”。
第四根手指进去,随着白岚耐心的抽插捣弄,穴口的褶皱已经完全撑开。白岚把他半抱起来放倒在沙发上,抓着他细白的脚腕往上压,于是扩张好的后穴就大大方方地袒露出来。陈诺神志不清地急促喘息着,连脚趾都一个个很渴求似的蜷缩起来,小孩子撒娇一样搂着白岚的后背娇声叫他:“阿岚,抱!”按摩棒抵在入口,小花紧张地收缩着,像是某种热切地欢迎。润滑剂都被陈诺倒完了,白岚只好揩了点陈诺的前液抹在按摩棒顶端,进去的时候有些发干,涩涩地堵在洞口。白岚转动着东西往里面送,陈诺低低惊叫了一声,手上也跟着用力一抓,在白岚背脊上留下好几道长长的血痕。白岚停下动作,吻了吻陈诺殷红的下唇:“很疼吗?”陈诺竟然自己摇摇晃晃地往下蹭了蹭,浑圆粉白的臀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夸张的抖动,小穴艰难地把那东西又多吞入一点。“不疼,喜欢,喜欢阿岚……”陈诺望向白岚的眼神天真又渴求,直把白岚看得恨不能当场把这颗心剖出来送他。
白岚一只手把陈诺半搂在怀里,一只手慢慢把按摩棒往里面送。陈诺紧张得不得了,贴在白岚胸口,小猫一样呜呜咽咽小声哼叫着。陈诺哄小孩一样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轻轻吻着他发颤的嘴唇。终于,陈诺把按摩棒全数吞了进去,白岚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他按了两下把震动档位调到高档,陈诺浑身一震,眼神里的光彩也跟着骤然一荡,泄出一声媚人的急喘。白岚却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毫无预兆地将按摩棒抽出大半,在陈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又飞快捅回去,陈诺猝不及防惊叫出声,尾音都带着哭腔了:“不要阿岚,痛……”白岚低头将他红透了的眼角上挂着的生理泪水小心吻去,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松懈,深深浅浅轻轻重重地抽插捣弄,陈诺很快就说不出话。白岚换着角度微微用力,捅到底的那一下,陈诺几乎嘶哑着嗓子哭喊出声,白岚知道就是这里了。他加快动作,每一下都无比精准地击在那个点上,陈诺被他撞得屈着腿连连往上窜,整个人都被难以言喻的快感淹没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白一阵发花,浑身都好像痉挛一样根本不受控制。他现在傻得不得了,也没什么羞耻心,更不知道什么叫做顾忌和忍耐,小孩一样疼了就哭,开心就笑,爽起来的浪叫也实在是真挚又坦诚。如果不是独栋,白岚敢说绝对早就有邻居忍无可忍找上门了……
陈诺修长的小腿死死缠在白岚又细又柔韧的腰上,胯间那东西早就原地挺立,随着大幅度的抽插来回晃动着,有节奏地拍击在白岚的小腹上。陈诺一面呜咽呻吟一面无意识地伸手往身前摸过去,本能地上下动作着撸动自己硬挺的性器。白岚本来一身血都热得跟煮沸了似的,看到陈诺这个动作以后竟然即刻冷下脸,面无表情地把按摩棒“啵”的猛一下拔出来。陈诺只觉得整个人怅然若失,后穴那里一阵难言的空虚,白岚刚刚拔得太用力,穴口里面的粉红嫩肉都翻出来了,可怜兮兮地大敞着。陈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到白岚了,只顾独自沉溺在情欲之中,眯着眼睛嗯嗯啊啊地揉搓挤压着自己的男根。白岚顿时觉得眼前这画面分外刺眼,再低头一看自己胯下废物一样的东西,手里拿着那假阳具也仿佛变成无声的讥笑。太阳穴突突跳着,浑身的血全往脑子里猛冲,脑中神经一抽一抽的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失控似的把按摩棒砸在地板上,砰一声巨响,陈诺吓得一缩,扭过头抬起一双红眼睛,像只不小心被猎人捕到的可怜兔子。白岚一只手掐住陈诺的肉棒,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膝盖顶着他肋骨,狠狠把他压制在沙发上,声音里已经一点情欲的意味都没有了,冷得像块冰:“你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为什么不死!你变成傻子?!陈诺白!你凭什么变成傻子!”陈诺那东西顿时就吓软了,抽搐着躺在白岚手里稀稀拉拉泄出些黏浊的体液。白岚一点要松手的意思都没有,陈诺的气上不来了,脖子上的青筋狰狞地梗了起来,很快就憋得面色赤红,双腿在空中胡乱挣扎着,两只手费劲地去扒白岚的虎口,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阿岚……我会……快点……变聪明……的,你……等等我,我很快……”话没来得及说完,陈诺的手已经卸了力气直坠下去,眼仁无力地往上翻,眼睑半合着只看到眼白了,眼看着就要厥过去。
白岚好像忽而从梦魇中醒转过来,猝然放开手:“……哥?”陈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嗓子里又热又烫,简直能尝出血腥味,空气涌入喉头只觉得又干又涩,陈诺急促喘息着,还没匀过气就翻身半蜷着身子撕心裂肺地一边咳嗽一边干呕,眼泪口水湿答答的全弄在沙发上。白岚僵在原地,不敢碰他,直到看见陈诺一直低着头抹沙发上的水渍,手心用完换手背,左手用完换右手。白岚颤抖着去抓他的手腕:“哥,别这样。”陈诺的眼神写满乞求:“没有口水,没有弄脏的,不脏!”白岚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都要碎成好几片了:“不脏,我知道,不脏,没有怪你。”他试着伸手去搂陈诺,陈诺明显往后瑟缩了一下又生生忍住了,他浑身的肌肉都很紧张,肩颈那块硬得像石头,白岚抱了他好久他才稍微放松一点。屋里很安静,陈诺的呼吸轻轻浅浅,白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陈诺却忽然哽咽着开口了:“阿岚,我很快就会变聪明的,你不要不喜欢我,不要不要我。”陈诺的下巴枕在白岚的颈窝里,白岚把他抱得再紧一点,偏过头深深吻他的耳根:“不会的,哥,不会的。”
哥哥,陈诺……陈诺白。
——如果哪天你清醒过来,大概会觉得“被我喜欢”这件事都足够忍辱负重了。
第三章
白岚来陈家的时候才五岁,小尾巴一样怯生生地紧紧跟在白敏后面,走进了这所公园一样的大房子。一个礼拜以后,陈诺白参加夏令营回来,在花园里见了白岚第一面。白岚那么小一个人,提着一大桶刚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房里出来,陈诺白从没见过这小孩,他故意没出声,有些狐疑地悄悄跟上去。白岚迈着瘦不拉叽的小短腿嘿咻嘿咻走到角落的晾衣架边,陈诺白停下来:“喂!你谁啊!”白岚被他吓一跳,手一松桶歪倒在地上,几件衣服掉在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地上。陈诺白看他不说话,紧跟上去又问了一遍:“喂,跟你说话呢!你是谁啊!在我家里干嘛?”白岚抿紧了嘴唇,低着头不敢看他,还是没说话。陈诺白两手抱在胸前,有点不耐烦了:“你再不老实交代,我叫保安了啊。”白敏抱着洗干净的床单、被套过来,刚好看到两个人在那儿对峙,她赶紧追过来把桶扶起来,捡起地上的两件衣服用力抖了抖。“少爷下午好,我是上个礼拜新来的,这是我儿子。”白敏的声音听着有些紧张,她腾出一只手按着白岚的后脑勺压下去,轻声催促,“岚岚,叫少爷。”“少爷……”那时候白岚讲话奶声奶气的,他还太小,脑子里对这个词没有什么具体的定义,只是很乖地重复妈妈的话罢了。
就着这个低着头半鞠躬的姿势,白岚的视线刚好停在陈诺白漂亮崭新的运动鞋上。陈诺白刚从外面回来,可是鞋面上一点也没脏,又白又亮。白岚再看自己脚上的蓝色塑料拖鞋,右边脚襻的地方脱开一半,这双鞋子是去年夏天买的,现在已经太小了,脚后跟有一小截不得不尴尬地露在外面。白岚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羞耻,当时的他还不能理解那是什么,只是不自觉地默默蜷起了脚趾。
在接下来的很多很多年里,他们都保持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关系。白岚总在低头、总在弯腰,他甚至愿意跪下来、匍匐着,去握住、去托起陈诺白高贵的足尖。最开始是因为这句“少爷”,后来是因为陈诺白这个人本身。在陈诺白还对他好着的那些年里,白岚曾经视他如太阳如神明,把他当做自己一个人的宗教、自己所有朝拜的终点,就连望向他的每个眼神都如同这世上最虔诚的信徒。
“小不点儿你会说话啊,那我刚刚问你半天你不搭理我!”陈诺白收起凶巴巴的表情,“你叫蓝蓝?几岁了?”白岚还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愣了一下才回答他:“白岚,五岁。”陈诺白重复了一遍:“白蓝……好特别,是蓝天白云的白,蓝天白云的蓝吗?”白岚只知道不是蓝色的蓝,可是他还不会写字,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岚。白敏用手指在空里划了几下:“少爷,是上面一个山字头下面一个风的岚,雾气的意思。”“白色的雾气……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嘛!”陈诺白在手心里写了一遍,“我叫陈诺白,诺是承诺的诺,白就是你那个白。”
白敏弯腰把盆里的床单捞起来抖了抖,扬臂一甩,床单哗啦一下挥开,像大鸟忽而展开翅膀降落在晾衣杆上。白岚揪着白敏的衣角,半步不离地跟着,陈诺白掀开两个人面前的床单去捉他:“哎小不点儿!你别躲我啊!”在白岚上小学之前,陈诺白在家里都爱叫他“小不点儿”,可能是第一印象太过深刻,白岚在他心里面好像一直是第一次见面那个瘦瘦小小还不爱说话的软萌弟弟。
那一整个夏天他们都在一起玩。陈诺白是家里的独子,一直以来也没什么熟悉的表亲兄弟姊妹,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小弟,就跟发现了什么特新鲜的玩具似的。白岚还是战战兢兢不太喜欢说话,陈诺白总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小不点儿,要不你叫我哥哥吧。”白岚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陈诺白佯怒,哼了一声:“那你想叫我什么?”白岚抿着嘴想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少爷。”“切,你怎么这么无聊!”陈诺白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小脑瓜,“过来陪我写作业。”
以前陈诺白都在自己卧室写作业的,白岚不肯跟他上楼,一板一眼地说:“妈妈说我不能过去。”说着抬手在面前划了一道,厨房、洗衣间、佣人房,这就是他的全部活动区域,再往前就越界了。陈诺白拉着他的手臂硬是把他拖过去:“我说可以就可以!”白岚一屁股蹲地上不肯走,细声细气地叫他:“少爷……”最后陈诺白拗不过他,只好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把作业本拿下来在一楼餐厅里写。白岚第一次越过那条“线”,紧张地捏着衣角在一边站着,陈诺白转着笔看他:“发什么呆啊!过来坐啊!”白岚不情不愿地一小步一小步蹭过去,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只是靠着椅子,屁股只搁了那么一点儿在椅子上,陈诺白怕他不小心滑下去,转身两手一环,像抱玩具小熊一样把他抱起来放放好:“坐好,笨死了。”白岚那小短腿悬在空里够不到地面,小腿并在一起紧张地搓来搓去:“少爷,那个,我去给你洗点水果。”陈诺白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不准,你就给我坐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白岚只好托着脑袋看陈诺白写作业,一开始还瞪圆眼睛强撑着,一会儿就脑袋往下一点一点地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白岚觉得脸上一阵发凉,一睁眼看到陈诺白拿了只冰桃子贴他脸颊上:“你流口水了。”白岚脸一红,连忙抬手擦嘴。“这里,不对,这里,我手指的地方。”陈诺白逗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笑嘻嘻地把桃子塞他手里,“骗你的啦,喏,吃桃子。”白岚知道自己被耍了,敢怒不敢言地抬头看着陈诺白:“少爷!”陈诺白知道他横竖不敢生气,有恃无恐地回道:“干嘛!”“……桃子没削皮,我去削皮。”白岚拿着两个桃子哒哒哒跑去厨房了。陈诺白没想到这个五岁小屁孩削个水果能这么熟练,他看他肉乎乎的小胖手拿着水果刀都觉得胆战心惊的。
等陈诺白开学了,两个人只有晚上能一块儿玩了。每天傍晚陈诺白放学回来,就去佣人房那儿扣一扣门,白岚把门开一条小缝侧身挤出来,笑着叫他:“少爷!”白岚遗传白敏,天生一双弯弯笑眼,两排睫毛也随妈妈,又密又长还带着点卷翘。陈诺白养了白岚一个夏天,总算把这小东西养熟了一点。看吧,又乖又听话,都会笑了,陈诺白很满意,伸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一大把,揉得白岚一头软毛到处乱翘。
白岚去厨房把白敏准备好的果汁和小糕点端出来给他,陈诺白让他一起吃,白岚不肯,陈诺白就把他按在怀里往他嘴里塞各种甜甜的小饼干、小酥糖,掉一地碎屑屑,最后还是白岚拿了扫帚过来扫。有几次正碰上唐玉玲回来,白岚吓得从陈诺白身上猛一下弹开,垂下头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夫人下午好!”其实唐玉玲一点儿也不凶,相反还很温柔,她会蹲下来捏捏白岚肉乎乎的小脸说声下午好,然后让陈诺白带白岚去花园里玩,别整天窝在屋子里,还不忘嘱咐一句:“照顾好弟弟,别跑太快摔着了!”那时候白岚觉得唐玉玲是世界上第二好的女人,——第一当然是亲妈白敏。
如此两年过去,终于到了白岚上小学的年纪,陈天源主动提出来安排他去陈诺白那个学校。那天陈家一家三口在餐厅吃晚饭,白岚水喝多了想上厕所,正好佣人房这边的洗手间坏了还没修好,只能穿过餐厅用一楼另一边的。他一开始不敢,怕打扰到主人家吃饭,后来实在等不及了才猫着腰悄悄过去,结果半路被陈天源叫住了。陈天源讲话语气一向很硬,说什么都像在发号施令,白岚规规矩矩说完“谢谢先生”以后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还是陈诺白先一拍筷子,咋咋呼呼地接过话头:“那我每天都能和阿岚一起上学了吗!”白岚被他这一激实在憋不住了,夹着腿一路歪歪扭扭跑去尿尿了。
第二天傍晚陈诺白又拉着白岚陪写作业,白岚踮脚够着桌子,拿着卷笔刀哼哧哼哧帮陈诺白削铅笔,一边削一边问他:“少爷,上学是什么感觉啊?”白岚没上过幼儿园。“没什么感觉啊。”陈诺白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跟你说,以后在学校里不准叫我少爷。”白岚转过头懵懵地看着他:“为什么呀?”陈诺白一本正经地蒙他:“一学校全是少爷,谁知道你喊谁啊。”白岚有点急:“可是他们又不是我的少爷。”这话陈诺白听了自然是十分受用,心里面都乐开花了面上还绷着:“反正不行,换一个叫法。”白岚攥着手里的铅笔想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陈诺白成功把他带沟里了,心里暗爽:“叫哥哥啊。”白岚小眉头一拧,回得特斩钉截铁:“不要。”陈诺白就猜到没那么简单:“行了行了,就在学校里行不行?就学校里你喊我哥。”白岚还是不肯,陈诺白在那儿软磨硬泡十几分钟,最后白岚总算点头了。陈诺白嘴角的笑意早藏不住了,要知道就为这事儿他都努力两年多了:“那你叫一下我听听。”白岚一板一眼地回道:“不要,现在在家里,又不是在学校。”陈诺白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这小笨蛋气死。九月一号上学第一天,白岚像只警觉的小鹿一样跟在陈诺白后面,终于紧张兮兮开口叫了声哥哥,陈诺白表面上端着,内心早爽得炸开烟花了,中午在学校餐厅连吃三大碗饭。白岚在对面举着个小勺愣愣看着他:“少爷,慢点吃。”陈诺白瞪他一眼:“嗯?”白岚往嘴里塞了口饭,含含糊糊地叫他:“……哥、哥。”
学校除了一天的基础课程,还有自选的课余活动,以前陈诺白一放学就急着回家找白岚玩,一直没怎么参加。白岚听老师报了一串马术、陶艺、茶道、高尔夫、交际舞,只听懂了一个烹饪,好像也只会这一个。陈诺白上完体育课顺路过来找他,问他选了什么,白岚回他俩字“做饭”,陈诺白瞬间无语了,他还想和白岚一起骑马呢。
他俩就这样成为了烹饪班唯二两个男孩子,一群少爷小姐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陈诺白长这么大连锅铲都没摸过,女孩儿们就更不用说了。白岚跟着白敏倒是学了不少东西。每节课三人一小组,小姑娘们都想和白岚一组。陈诺白每次看她们在白岚边上围一圈叽叽喳喳就心情复杂:一面很骄傲,想着我家阿岚就是这么好你们全都眼红去吧;一面又烦得要死,喂那个小学妹你都把阿岚的围裙扯散了……第一节课老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套围裙和小帽子,女生粉红色,男生粉蓝色。陈诺白抵死不从的时候,白岚已经乖乖自己穿上了,还在腰后面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天课上学的是柠檬芝士小蛋糕,白岚他们组又是第一个做完的。刚烤完的蛋糕又香又软,酸甜清爽,有几个外向的女孩子大着胆子来问能不能尝一下,白岚不说话,这种时候他一般都听陈诺白的。
“不行,这是我们组的。”说话的是任舒尔,这节课和白岚、陈诺白他们一组,三年级,和陈诺白一个班,爸爸是校董。那几个女孩子被她唬住了,不敢再说什么。任舒尔突然转过来跟白岚说话:“你放学去趟我家吧!”白岚一愣,不太确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任舒尔咬了一小口蛋糕:“对啊,你一会儿跟我回去再烤几个蛋糕,我想吃椰蓉的。”“我弟干嘛要去你家?还给你烤蛋糕?”白岚还没来得及反应,陈诺白那边先炸了。任舒尔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你激动什么啊?你弟?谁不知道他是你家佣人?”陈诺白火气也噌噌上来了:“你也知道他是‘我家’的啊!”任舒尔扬了扬眉毛:“哦,不就是给了钱吗!那我给钱他就是我家的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直吵到下课,铃声一响陈诺白背起书包就把白岚拖走了。
司机早就等在校门口了,两个人坐上后座,白岚的小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来。他知道陈诺白现在正在气头上,他想了想,可能叫哥哥他能消一点气,可是现在有司机在,白岚不敢。他蹭到陈诺白边上,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前几天刚学会的“哥”字,然后抓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你别生气了。”陈诺白脸色稍微缓和一点,气鼓鼓地瞥了他一眼:“下学期不准选这个课了!烦死了!”白岚特别乖地点了点头:“好。”“跟我学骑马去!”“嗯。”“还有不准去任舒尔家!不准给她烤蛋糕!不准和她说话!”“嗯。”“不止是任舒尔!谁都不行听到没有!”“……嗯!”
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大概谁也不会料想到:当年那个颐指气使说着“给你钱你来我家烤蛋糕”的大小姐有一天会变成你的结婚对象;而那个一脸霸道宣布“你这辈子只准给我一个人做饭”的小少爷有一天会在家里认认真真给你烤小饼干。
第四章
还是西涧,三楼观景台上依着参天的老松树搭出了一间透明玻璃房,树上有个好多年的松鼠窝,住着三只小松鼠。小东西不怕人,经常站在玻璃房的屋顶和延展台上嘎吱嘎吱啃松果。房间不大,靠窗摆了一套别致的竹制桌椅,任舒尔转头看着窗外,隔着一层玻璃,有只胖乎乎的松鼠从她脚边咻一下蹿过,风一样爬到树上很快不见了。白岚沏了一杯信阳毛尖推到她面前,柔声细语说道:“喜欢吗?听说是这里最难订的房间。”“是挺特别的,之前听人提过西涧这个名字,还以为又是酒吧之类的,没想到是这种风格。”任舒尔把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拨到耳后,“不过你没必要搞得这么正式像约会一样吧,怪尴尬的。”白岚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体贴温柔的微笑:“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任舒尔一头及腰黑发,烫了一点卷,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仿佛眼线收笔的锐度、唇妆晕开的程度都经过精密计算,比电视上那些光彩照人的女明星还漂亮。她笑着给自己点了根烟:“你别给我来这套啊,要不是我姐昏了头和一穷鬼纠缠不清这事儿还真轮不到我,反正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好好合作就行了。”这话不假,同样的,要不是陈诺出了那事,也轮不到白岚头上。任舒尔的姐姐叫任舒亦,比她大三岁,如今A市整个圈子里都知道任家大小姐为了个穷小子离家出走还要裸婚,任家老爷气得心梗住院,任舒尔被她姐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翻身,想借此取悦任老爷也正常。白岚从善如流,以茶代酒和她碰了碰杯:“那合作愉快?”任舒尔弹了弹烟灰,娇艳的红唇上下一碰:“合作愉快。”这顿饭倒也进行得轻松愉快,最后上的餐后甜点是柠檬芝士蛋糕。任舒尔挑了挑眉:“宝贝儿想不到你还挺记仇。”白岚很配合地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姐姐把我想太坏了吧,只是记得姐姐喜欢吃所以准备了,还特意让他们撒了椰蓉的。”
晚上白岚送任大小姐回去,任舒尔让白岚把她放酒吧街那片。白岚没答应,尽职尽责地把她一直送到家门口,停好车绕到副驾位帮她开门。任舒尔翻了个惊天大白眼:“你戏演过头了。”白岚笑了笑,俯下身把她搂进怀里:“姐姐,有人在看呢,不喜欢也装装样子吧。”任舒尔目光扫过去果然看到管家正往这儿看,她抬手捧住白岚的脸凑上去,吻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别叫姐姐了,人都被你叫老了。”白岚不甘示弱,用同样的方式吻了回去,眼中柔情似水:“那叫什么,嫂子?”“你真的很记仇。”任舒尔在他腰上掐了一下,远看就像小情侣打情骂俏:“算了吧,你那傻子哥哥你自己收着,我才不要。”
白岚送完任舒尔就赶着回去了,这礼拜第二次没回家吃晚饭,估摸着陈诺又该闹了。一路上又是超速又是闯红灯,到楼下一看,家里没亮灯。白岚心里咯噔一下,摸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怪不到今天晚上这么安静。拿了充电器刚接上电源,陈诺的电话就进来了,白岚接起来不动声色地喂了一声,陈诺特兴奋地叫他:“阿岚!”白岚一脸疲惫,摘了眼镜,捏了捏眉心:“你人呢?!”陈诺还没听出白岚语气里的不悦,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子:“我在你办公室啊!等你……”白岚一时有点压不住脾气:“你去那儿干嘛?我讲过几百遍不准自己去公司,想出门先和我说,你都当耳旁风是吗?”陈诺大概被他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阿岚?”白岚心里一股无名火,直接把电话挂了。他在车里坐了十分钟抽了根烟,最后还是一脚油门踩到底往公司去了。
陈诺虽然人傻是傻了点,但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懂得怎么拿捏白岚。比如这种情况,他知道白岚肯定得来找他,所以挂完电话坐那儿屁股都没挪窝。白岚一进来就看见他缩在会客室那软塌塌的沙发上哭唧唧的,也不知道真哭假哭,一般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假哭白岚也该心软了。白岚微微叹了口气:“哥……”陈诺在那儿扑棱扑棱眨巴了半天眼睛,终于挤出一小滴绿豆大的眼泪:“阿岚我错了。”白岚都要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你自己说你错哪儿了?”陈诺展开手臂一头扎进白岚怀里开始碎碎念:“我不应该问唐老师什么情人节,唐老师不应该告诉我前天是白色情人节,然后我不应该跟唐老师学做巧克力饼干,不应该偷偷来公司给你惊喜。”白岚这回真忍不住笑了:“你还会做饼干呢?”陈诺从背后捧出来个漂亮的粉色纸盒子,一脸骄傲:“我给阿岚的!”白岚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真疼,看来不是梦。所以说人还是得活得久一点,活久了说不定哪天就见鬼了,陈诺白都能给他烤饼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