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却像早已料到般镇定自若道:“参我的可是四川提督岳升龙岳大人?”
这小吏却摆手道:“不是,不是岳大人,是川陕总督音泰大人。”
年羹尧愣住了,可一会儿,他又大笑起来,指着天台山对贺成说:
“贺成,你看,这山高不高?”
“高耸入云。”
“山路难行不难行?”
“山石嶙峋,寸步难行。”
“好,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攀上那万丈高峰,到那时利刃在手,定会让这满山禽兽尽低头。”年羹尧紧握双拳,眼中闪出光来。
京城雍王府
胤禛从四川的探子那里听说年羹尧先前在奉命擒罗都一事上出了差池,心里已经暗暗替他捏了把汗,这会子果然又来了情报。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探进了门:“四爷,川陕总督音泰大人今儿早朝上的折子,说是年大人玩忽职守、延误军情,险些酿成大祸。多亏了四川提督岳升龙大人才得以平叛,故而——”
探子看了眼胤禛阴云密布的脸,停了下来。
“说下去!”胤禛的神色阴鸷起来。
“故而音泰大人上奏请求将年大人撤职。”
“真是笑话!”胤禛不待探子说完,勃然大怒,厉声道:“年大人他为人一向沉毅渊重,我不信他会做出延误军情这样的事来。”
探子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可事实的确如此,铁证如山,年大人恐怕这次是栽在小人手里了。”
“这折子上了怎么样,响应的人多吗?”胤禛冷静下来,又问。
“音泰大人是随万岁爷征过葛尔丹的老人,在朝中向来威望不小,再加上如今他镇守西南边陲,手握重兵,响应他的人不在少数。”探子低头道。
“双峰啊双峰,看来这次你真是惹上大麻烦了。”胤禛长叹一声,可很快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坚毅之色:“双峰,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胤禛进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沉沉的暮色笼罩在偌大的紫禁城上方。霞云染成了红色,将庄严的宫殿照出了几分温情。
乾清宫的小太监坐在门口打盹,见雍亲王过来,吓得一激灵,赶忙站起来打千。
胤禛敛笑道:“皇阿玛在里面吗?”
小太监伸过头向里瞧了瞧,道:“在,万岁爷刚回的乾清宫。可要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胤禛点头道:“劳烦公公。”
胤禛进门的时候,已经年过半百的康熙皇帝,也就是他的皇阿玛,正伏在书案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胤禛从前从未发现,自己那个八岁登基,一路斩鳌拜、平三藩,三征葛尔丹的皇阿玛,此时头上已生华发,脸上也已渐渐布了沟壑。在这个寻常人家早已安居一室,共享天伦之乐的年纪,眼前这位老人却将一本又一本奏折拿起又放下,恍惚间还能看到那个沙场秋点兵,围场勇狩猎的英武少年。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胤禛恭恭敬敬地跪下。
“是雍亲王啊,起来吧。”康熙头也不抬,继续看着眼前的奏折。
“皇阿玛看折子累了,儿臣命人给皇阿玛送燕窝来。”胤禛正要叫人进来,端坐上方的康熙却突然抬起了头,合上了手里的折子。
“不必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角落里的鱼缸前,对胤禛道:“胤禛,你过来。”
胤禛过去端详着这鱼缸,是新制的官窑青花,里头游着几条红鲤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康熙从身侧拿过鱼食,投了进去,两条体型较大的鲤鱼立即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食吃。
“胤禛,你看,这鱼食就是一个利字。为了利,什么脸面也顾不上了,去争去抢,这就是本能。”康熙笑道。
胤禛摇头:“儿臣不明白皇阿玛的意思。”
“你会不会因为这两条抢食的鱼把水溅到了身上,就把它们杀了?”康熙又问。
胤禛笑言:“自然不会。”
“两条鱼抢食吃,却想拿朕当幌子,朕还没老糊涂到这份上。”康熙背着手,一步一步踱回了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