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折子拿出去,朕今日累了,不想看。”胤禛斜倚在榻上,用手扶着额头。
“可是皇上,别的可以不看,这一封是今早御史大人特意送来的,说是——”小太监突然语塞。
“直说无妨。”胤禛叹气。
“是关于年羹尧年将军的,说是十分紧要。”小太监见胤禛沉默了,便又悄悄退了出去。
胤禛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这封折子。
里头起先写的,不过和之前那些大同小异,可后面几段,着实令胤禛心中一盆冷水浇下,透彻心扉。
奏折里里要说的大体就是,年羹尧为人傲慢,在边疆时,蒙古王公和额驸阿宝见到年羹尧必须跪拜。此次赴京途中,他令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跪道迎送。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亦是点头而已。此人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日后必成大患。
胤禛怎么也没有想到,年羹尧平日即使自负了些,可还是同他赌气的多,这次竟然当众这样驳他的面子。
臣子逾制,本就是大罪,过去胤禛不忍治他的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若还是听之任之,恐怕不只无法给这些大臣一个交代,就连百姓,也不会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次日,胤禛特意让人传唤年羹尧上朝,美其名曰奖励军功,实则已经安排了那些弹劾年羹尧的官员在一旁候命。
果然,那些官员见了年羹尧,便如同猎豹见了羚羊,狠狠地扑了上去。
“皇上,臣有本启奏。”
胤禛还未开口,已经有臣子站了出来。
“爱卿但说无妨。”胤禛有意瞥了一眼年羹尧,年羹尧却还是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
“臣听闻抚远大将军年羹尧逾礼逾制,目中无人。镇守边关之时,又残暴不仁,肆意妄为,大肆敛财。”
“可有此事?”胤禛故意提高了声音看向年羹尧。
年羹尧还是一言不发。
“年将军,朕问你话。”胤禛恨恨地拍了一下龙椅。
年羹尧抬起头来,目光恰好与胤禛相遇。
他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好,朕就当你默认了。还没有爱卿有本要奏?”胤禛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皇上,奴才……奴才听说了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又有一个御史站了出来。
“说!”胤禛显然有些怒了,脸色严厉了许多。
“民间传闻,说是皇上除八王一党,又惩治八王余党阿灵阿等人,皆是……皆是受了年羹尧指使——”
“混账!”这番话说者无心,却深深刺痛了胤禛,他大怒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狗奴才,如此诋毁朕!”
那御史见雍正震怒,忙跪了下来,道:“这是民间传闻,老百姓都是这样说的。”
“够了。”年羹尧终于开了口,不过面上依旧还是淡淡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身体不适,告退。”
“年羹尧!”胤禛大吼。
年羹尧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径直走了出去。
胤禛这下实是元气大伤,无心再看折子,便遣散了身边的宫婢太监,想着一个人独自去御花园散散心。
不料才到御花园,年羹尧竟也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你知道我要来?”胤禛问。
“不知。”
“那你为何在此。”
“心中烦扰,自然在此。”
胤禛笑了,讽道:“你心中烦扰?你还没有伤够朕吗?”
年羹尧不说话,只是从地上拾起一片血红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