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琢之脑子嗡的一声响,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他迎着赤竹飞身而上试图将它拦住怀中,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它一碰即逝的虚影。
赤竹也不在了。
“祁臻!”方琢之站在混沌中拼命的呼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喉咙沙哑,心痛到无以复加,意识逐渐淡去,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方琢之没有死,不但没有死,所有的诅咒伤痛全部随着那一场毁天灭地的遭遇逝去,他所到之处不再寸草不生,相反,他在的地方就会有希望的存在,枯死的草木可以复苏,被疾病缠身的人可以洗脱灾难得到新生,他成了无数人悲惨人生中的救星。
一年又一年,他孤独一身走过无数的地方,依旧是那袭红披风,大大的帽子将惊世脱尘的容貌掩去,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腰间的香囊还在,里面的黑灰也在,虽然不再需要用它来救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没有舍得丢弃。
香囊里还有一块早已变硬的方糕。
二十年过去,容貌不曾有一丝改变,那颗心却沉寂了很久。
京城地位显赫的官员家中,幼子许逸才年二十,三月前率兵出征屡立战功,传言仪表堂堂,为人豪情磊落,是不可多得的才俊。
帝悦,封官加爵,连升三级,赏赐无数。
只可惜,许大人的笑意挂在脸上没多久,许逸才便无故一病不起,帝惜才派了御医救治,但纷纷不得要领,万般无奈之下,许大人便想到了江湖传言中神仙一般存在的大救星方琢之。
恰巧许逸才二十生辰将至,许大人决定宴请天下为幼子冲喜。
生辰当日,许逸才已经病得起不了床,在下人的梳洗清理之后,才勉强搀扶着走到堂间与宾客见面。
原本意气风发的官家公子,此刻已经面若枯槁,身形单薄,纸一般的苍白。
方琢之如约来到了许家府邸门前,身上的红色披风将他掩得密不透风,没人看得到他的面孔。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牌匾正要进去,忽然旁边传来了细细嫩嫩的声音:“哥哥,你是来还东西的吗?”
方琢之眉头微蹙,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躲在门边角落里的小娃娃,语气不禁缓和道:“不是。”
“你明明拿了人家东西,却不肯还给人家,你不乖喔。”小娃娃扯着自己的衣襟,做了个鬼脸转身从旁边的小洞里钻进了府中。
八月的日子,墙边夹缝中的杂草却是枯黄的,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变绿复生,府邸上方的黑气离得很远就能看得到,他笑了笑自顾地走了进去。
原本喧闹的宴客前厅,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琢之的身上,就连病入膏肓的许逸才也打起精神,看向他的眼神古怪诡异,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意味。
隐藏在帽子里的那双眼睛锐利清澈,在看到许逸才之后依旧淡漠如故,扔下一道朱砂黄纸符咒道:“许公子的病在下治不了,想续命的话,就把这道符咒烧了化水喝,可保一世安稳。”
说着他转身要走,握紧弓的手悄然放松。
许大人急了,赶忙高声哀求:“你不能走救救我儿子吧,我给你磕头了。”他追了过去却不敢碰触方琢之,只能跪在他面前阻止他离去。
方琢之视若无睹,他手指弹了一下,许大人便瘫倒在了一旁,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如果我肯救你儿子,但是要牺牲你的命,你可愿意?”
许大人脸憋得通红,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鬼迷心窍般想要救这个从小大大引来无数灾祸的幼子。
“你们府上可曾有一人,跟许公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方琢之语气平静,可心跳却像乱了节奏的鼓点。
许大人摇头。
许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大声道:“逸才出生的那天,我们府上到是来了个乞丐,怎么赶也赶不走,又臭又脏也不说话,脑子像是有问题傻得很。”
“他在哪?”
“他……他在……”许夫人有些心虚,当着众多权贵来客的面她有些说不出口。
“说!”方琢之忽然暴怒,话音未落头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府邸地动山摇,尘埃四起,众人纷纷无法站立,发出惊恐的尖叫,那股黑气来得更甚,弥漫在整个屋子中,发出诡异腐朽的味道。
“他可能死了,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么脏那么丑,跟疯子一样闯到房中摸了逸才一把,逸才的脖子上现在还留着拿道抓痕。”许夫人颤抖道。
她又补充道:“逸才从小喜欢喝人血补身子,所以……”所以每日都会喝一盅他的血,后来,他就更加的虚弱,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真的。”
许逸才死了,许家上上下下几十口都死了,跟二十年前方家那场覆灭的灾祸很像,只不过这次没有人诅咒,也没有人带来灾祸。
方琢之只用了一箭,便彻底地毁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鬼哭狼嚎中结束,烈焰中他居高临下看着还剩一口气的许逸才,冷冷道:“我们不该存在这世上,永远都不该,他费尽心思让我找到你,受尽了苦头,我欠他的,我身为跟你一样的魅魔也不该再活着。”
这场火烧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那个红色的身影也没有走出……
一年后,江南乡下小溪边,书生模样的人撑着油纸伞在给旁边粉嫩的娃娃讲故事,娃娃六七岁的模样,听得津津有味。
“再讲最后一个,听完你就回家吧,我口都干了。”书生笑着道。
娃娃点头:“嗯嗯,再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