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笑了,“没想到福伯还会说粗话呢。”打趣地说。
印象里,福伯就是沉稳的长者形象,乍一听他这么说,颇有些违和感。
“粗话算什么,别看福伯现在这样,年轻时也是好汉一条,行侠仗义的。要放在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这些狗东西,一拳一个,全都得给我跪在地上磕头认错!”福伯说得兴起了,还双手握拳比划起来。
老鼠笑得开怀,便捏着块糕点小口咬着,听福伯海侃。月夜漫漫,有多久,相府里再次被笑声充盈。
夜间的宫殿,处处掌上明灯。不是想象中的寂静严肃,还未踏进回廊,便听到笑闹声传出。沈苓眉头紧锁,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太监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直接顿下脚步,催促他,
“沈相还请快些步子,太岁爷还在等着呢。今日有贵客上访,太岁爷设了酒宴。”
齐元帝讲求排场、喜好奢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隐约传来的汉话语调奇怪,更像异族人。眸色沉了沉,他不明白此番齐元帝召他入宫的用意何在。
登上正殿,果见几位异服之宾按次坐在下列,齐元帝端坐在上方龙椅上,而后是三拜九叩,礼数周全了。齐元帝微醺的声音传来。
“爱卿不必多礼,来人,给沈相赐座。”
没有召其他臣子进宫,沈苓余光扫了大厅一转,都是边疆几个大族里举重若轻的人物,坐在最前方的是西边戎族,前一段日子还在不断滋事,眼下竟然......
“沈相可是我朝数一数二的才俊,戎金兄可还中意?”齐元帝突然开口笑问。戎金正是戎族的首领,自沈苓入殿后,便一直注视着他,眼神毫不客气。
“嗯,皇上好眼光。沈大人玉树临风,又听闻满腹文采。”
齐元帝笑道,“沈相是状元出身,文采不在话下。”
沈苓刚想开口问询,就被那戎金的一番话惊得再也动不了分毫。
“如若真能攀上沈相的高门,是舍妹的福分。只是不知沈相意下如何?”
没有沈苓开口的机会,齐元帝直接接过话头,
“沈相一向对男女之事不作心思,眼下朕便自作主张替他应下,想来沈相不是个拘泥的人,应是不会有什么意见才是。”齐元帝淡淡扫过沈苓一眼,是不容拒绝的决绝。
心下猛地一震,忘了礼数,直直站起来,面色铁青地看向齐元帝,紫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当着这些人的面替他应下,就是为了让他没有反对的余地吗?戎族一向是西边最大的隐患,以野蛮凶狠著称,前一段时日的不断滋事已经让齐元帝很是头疼。现在如果成了这门亲事,既不用再担心戎族的叛乱,也是对他上了一道枷锁。齐元帝从来就没有完全信任过他。一石二鸟的计划,当真打得一副好算盘!
“爱卿可是太过兴奋了?嗯?”笑着说的话里,满是威胁。
君无戏言,他如今再反对已经没有用。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触齐元帝的逆鳞,但是那双异常晶亮的黑眸一直浮现在脑海中。墨云......
难以言说的痛感狠狠攥住了他,也许从这时开始,一切都错了。
“皇上。”
宴席散后,沈苓随着齐元帝进了御书房。直接跪下,他知道齐元帝留他的用意。
齐元帝瞬间脸色乌黑,冷着声音道,
“戎族公主生得貌美,朕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
“臣,心有所属。”
“就是那红衣女子?本来风言风语朕是不信的,眼下看来,也怪不得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一掌拍在金案上,双目怒瞪,震怒斥责。
红娘上相府总走正门,想必是被有心之人拿来说道,历来不沾女色的丞相大人,三番两次接纳了生得妖媚的红衣女子,正是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好材料。见地上跪着的人没有否认,齐元帝不由叹了口气,芜妃一事是他内心的结,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沈苓,于是放缓了语气劝慰他,
“爱卿还是莫过死板了,你也知晓如今的情势,悔婚定然不可能,近年来国库亏空厉害,当是休生养息的时候。朕可以给你个承诺,只要你愿意娶了戎族公主为正妻,朕不会去过问你婚后的事,你可以娶那个姑娘为二夫人。”
话已至此,沈苓不愿多言其他,便寻了理由退下。
本是有着和煦暖风的季节,一路上却冷得发寒。一再地退让、一再地压抑,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更难承受的痛苦。应该有些动作了。
本就冷漠无情的眸子,更如结了冰霜。
推开院子侧门,本是突如其来的想法,却真见到了异于平常的场景。
亭中心,福伯说得起劲,旁边有锦服少年抱着酒坛子笑吟吟地听老者说话。一派和乐融融。只是酒气颇重,尚还走在廊桥里,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沈苓无奈摇头,加快步伐朝湖心亭走去。
福伯看见他后,就停下了动作,退到一边,向沈苓解释,
“小少爷心情不好,老身就说了些陈年烂谷子的事逗他开心。”
“心情不好?”沈苓蹙眉。
福伯还没来及回答,就有一双不安分的爪子缠上了沈苓的脖子,只见一张酡红的艳丽脸蛋从身后凑了过来,边嘟囔边打着酒嗝,
“你...嗝...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