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_榭雨良秋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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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1 / 2)

几滴眼泪瞬间滴在了盛豆角的木盆里,谢雨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王娟的肚子上,王娟也察觉到了,抬起了头,抹了抹眼睛,直直地看着谢雨,绝望而又认真地道:“谢雨,你知道吗?俺娘同俺说过,只要留得住这一条命,就是好的……”,谢雨也看着她,看着和从前不一样的王娟。

王娟扯出了一抹笑,面颊的酒窝浮现,眼睛却淌出了大滴的眼泪,“廖云会死……赵进和曹元厌极了他……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不能……”,王娟低下了头,肩膀颤抖着。

谢雨没再说话,帮着王娟把剩下的豆角都择完,临走时,王娟才抬头,抱起盛豆角的木盆,望着谢雨,有些哀求:“别告诉廖云……别告诉他……”,说完就转过了身,让谢雨再也看不清她的面色。

走出刘乡长家院门的谢雨,心脏像是灌了铅,重的要坠,要碎,他的心脏已经诸多痕迹,王娟的事情,又给他添上一道。人就是这样的,绝望之际,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就会千方百计去抓住,不问真伪,不论那个给希望的人,是不是伤害过你。这些东西,谢雨深有体会,那些跪在木台子上的人,只要你说会放了他,让他给你磕头也是可以的,赵进曹元经常这样,将他们提到悬崖边,再笑着推下去,那种绝望黯淡的眼睛,能让他们快乐。

刘乡长怎么能让廖云不挨打呢?这件事,只有萧灵才能。

第二十八章:廖云

王娟送给廖云的那条手帕,在廖云第一次跪在木台子上时,被赵进丢在了木台子上,廖云拾了回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终于还是被曹元发现了,上头的“娟”字,如此崭新,一瞧就知道是有人小心地藏着。

汴乡的雨季,天色整日灰蒙蒙的,谢雨在后山采了不少草药,装了满满的一兜,得到消息赶到学校后头的湖边时,廖云只剩一口气了,周围地上都是暗色的痕迹,那个只剩一角的手帕,被丢进了湖里,廖云勾着手臂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看着它飘远。

谢雨几乎是颤抖着喊了一声:“廖云。”,廖云听到声音,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左手食指勾了勾地上的泥土,他左手的伤,已经好了,正常了。谢雨哽咽着喉头将廖云揽了起来,拨开他额角汗湿的头发,颤抖着手指摸他的脸,拔高了声调:“廖云!”,谢雨哭了起来,梁秋已经离开他了,难道连他的朋友也要带走吗?

廖云勉强睁开了眼睛,嘴皮子上下抬合,揪着谢雨的衣袖,“手……手帕……”

谢雨凑近他的耳边,廖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清,抹了一把眼睛,急切地蹚过水,像是抓住一枚救命的药丸,递到廖云面前,急切而慌乱:“手帕,手帕!你不要娟儿了吗!?”

廖云勾起了嘴角,嘴边的小涡又出来,将手帕缓慢地放进自己胸前,“要……想要得很哩,可是现在不要了……要不了了……”,廖云朝着谢雨笑,眼睛里却是眼泪,手指摩挲过胸前手帕上绣的字。

谢雨捂住了嘴,急促地呼吸着,湿热的东西顺着面颊流下,“别说话,别说话……”,兜里的草药散了下来,谢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廖云,我采了这么多草药,你怎么能死呢!?你怎么能死呢……”

廖云抬起手握住了谢雨的手,很轻的力气,却把谢雨掰开了,“谢雨……俺……的大学酒,你吃不了、喜酒也吃不了……”,廖云说的很轻,说完就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嘴角流下混着唾液的血沫,谢雨哽咽着,将他紧紧揽在怀里,“不行!不行……”

廖云轻声笑了一下,温暖的呼吸落在谢雨耳边,湿热的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温暖地淌满谢雨的颈,他的声音絮絮叨叨的,断断续续:“谢雨……你是俺、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又是一口温热的呼吸落在谢雨的颈侧,微弱的、短促的,谢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廖云揽紧,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留在人世,廖云的手攀上谢雨颤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像是安慰,“娟儿……是俺喜欢的女娃,最喜欢的那一个……也是唯一喜欢的……”,廖云咳嗽起来,温暖的血混着湿热的眼泪,从谢雨的颈落到下颌骨,“廖云,娟儿怎么办?娟儿怎么办……”,谢雨大口地呼吸着,眼泪将下颌骨的血冲散,这样才能让窒闷的心脏喘过气,才能让他相信这不是廖云嘴里流出来的血。

廖云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胸腔发出奇怪的声音,上下两片嘴皮子磕碰着,却说不出话来,趴在谢雨肩膀上,许久,久的让谢雨以为他已经没了生息,廖云才开口说话,像是一腔苦水,夹杂着不甘心、渴望,又藏着心满意足,“从小到大,俺只喜、欢过娟儿……只喜欢过娟儿啊……你、要看着她……看着她活得比俺长……”

“俺不看!你自己看着……廖云……你自己看着……”,谢雨揽着他摇头,眼泪从下颌骨滴在廖云背上,打湿那处的衣服,廖云似乎勾起了嘴角,翘起的唇边碰着谢雨的颈,轻轻的,谢雨耳边微弱的呼吸就停了,谢雨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握起的拳头砸向地面,抱着廖云时却又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惊扰睡着的他,眼眶通红,哽咽着喉头:“王娟怀孕了……她,要当娘了。”,谢雨怔怔地看着廖云的背后,“你让我怎么告诉她,廖云,廖云……你告诉我……”,谢雨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怀中的人都没再应他。

雨点打在谢雨身上,冰冷的,就像他怀中廖云的体温,有水儿从谢雨的眼睛里淌出,谢雨忽然想起他和廖云共撑一把伞的时候,他推着廖云的肩膀,笑着推他在雨里走,这种将亲近之人的痕迹,一丝一缕从心口剥除的痛苦,谢雨又一次尝到了,雨下地很急,雷声轰鸣,将谢雨痛苦沙哑的嘶吼掩盖。

谢雨抱着廖云的身体,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廖云轻地像一副没有肉体的躯壳,谢雨轻轻松松就揽起来,谢雨挂着满身的水珠,进了廖家的院子,廖婶瞧见廖云的第一眼,就哭了起来,狭小的院子,哭声夹杂着雨声,谢雨倚在廖家的院墙,坐了下来,雨水将他的嘴唇冲刷发白,谢雨一扭头,就能瞧见肩上的袖章,鲜红的,真的沾过了血,所以那样红。

雨水滴在身上,谢雨却不觉得冷,蹚过汇成水流的雨,来到刘远家里,王娟就在屋檐下,她肚子的月份大了,有些困倦,眯着眼睛瞧着屋前的雨,跟做学生时一样,一样温婉,好性子,她齐肩的头发长了些,拿了皮筋宽松地扎了起来,露出莹白的耳朵,白皙的颈子,整个人都是温暖的,打湿的头发遮住了谢雨的眼睛,王娟一时没认出来,直到谢雨唤她。

王娟连忙将他拉进屋檐内,站起了身子去灶房煮姜汤,她的身子有些笨重,谢雨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廖云的最后一句话,眼眶又热起来,忙转过身去。王娟很高兴,谢雨的到来,她就可以询问廖云的情况,她整日里,都盼着谢雨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到了谢雨手里,氤氲的热气熏红了谢雨的眼睛,王娟眼睛里头藏着高兴,又藏着紧张,看着谢雨喝完一碗姜汤,才小声地开口问:“廖云,可还好哩?”

谢雨呼吸一滞,开口却是沙哑的,看着王娟眼里的希冀,道:“好,我今天还采了许多草药给他。”,话音刚落,王娟的眼睛就弯了起来,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哩。”,王娟瞧见谢雨的头发还在滴水,又拿过一旁的干毛巾递给他,笑着:“俺再去盛一碗给你。”

屋外的雨,仍下地很大,淅淅沥沥的不停,谢雨一口一口地喝着姜汤,王娟坐了下来,膝盖上盖了一张薄毯子,跟谢雨絮絮叨叨地说话,声音被雨声盖过不少,轻声轻语的,缥缈的:“好着就好,好着就好……”,王娟看着无边的雨,声音有些闷,也有些高兴:“他以后的日子还长哩,要娶一个女娃娃,生几个孩子。”,说到这里,王娟顿了顿,似乎低下了头,声音更加低:“反正就是没我哩。”

谢雨扭头看她,王娟冲他笑笑,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今儿天一早,俺的心就突突跳个不停,你不来寻俺,俺还得去寻你哩,俺怕廖云出事哩,你说了他没事,俺才放心。”,王娟仰着脸看他,眼里都是高兴,谢雨心里一痛,扭过了头,没回答,倒是指向了屋外的雨,“今天的雨,大哩。”

王娟也有些惊奇:“是哩,下了许久。”,瞧了一眼谢雨衣摆低下的水珠,蹙了蹙眉头:“俺不喜欢雨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谢雨扭头看了一眼王娟撅起的嘴,低着头不说话,掉下两滴眼泪来,廖云的娟儿,即便要做了母亲,也改不了小女娃时的性情,爱娇,娇得让廖云喜欢。

谢雨后来去看过廖云,廖云葬在后山的松树旁,无声无息地下了葬,坟头都是草草修的,他的身份,令家里人连发丧都不允,那身衣服,谢雨没再穿上,拿到了廖云的坟前,烧了。廖云已经不再需要草药,可谢雨还是每天都采,放在廖云的坟前。

王娟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谢雨经常去找她说话,许是因为肚子大了,王娟不喜欢出家门,谢雨一直担心的事情,一直没发生,王娟跟他谈的最多的是廖云,说她又梦见了廖云,梦见廖云骑着自行车,她就坐在后头,王娟说起廖云时,眼睛都在笑,谢雨却是如坐针毡,他内心煎熬地要撑不下去了。

每回从刘远家里出来,谢雨都要去看廖云,跟他说说话。

“娟儿的肚子又大了一些,她要当娘了……”

“你是不是又去娟儿的梦里了,嗯?娟儿每回都跟我说梦见了你,说你骑自行车,她就坐在你后头……”

可说着说着,谢雨便又会难过地掉下眼泪来。

“廖云……你不是我的朋友……把这样的事情留给我,我要瞒不住娟儿了,廖云,怎么办?廖云……”

“廖云,你不知道,娟儿听到你好的消息,有多高兴,眼睛都在笑哩,你为什么不亲眼看看……”

谢雨说地断断续续,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第二十九章:瞒不住了

谢雨没再穿上那身衣服,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套衣服的灰烬,在廖云坟前,也许随着风飘远,也许被雨水冲进廖云坟头的泥里,他后来还见过一次萧灵,见着他没穿那身衣服,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谢雨朝她笑,萧灵却睁大了眼睛,看他的样子,像在看一个疯子,谢雨在心里发笑,萧灵一定是觉得他疯了,廖云是他的朋友,他对着一个杀死自己朋友的人始作俑者,笑了。

谢雨要萧灵的厌恶,她的厌恶能保全他的弟弟妹妹,他的爹娘。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追究那套衣服去了哪,他为什不穿。

廖云死了,谢雨去后山挖草药的习惯没变,还种了一些在廖云周围,他每天的大半时间都待在那儿,跟他说起梁秋,从前他瞒着廖云的那些,都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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