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啊!兰姐都走了,你愣甚么啊!”苏渺从茶几上拿了一包薯片抱着膝盖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对着我眨眼睛。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一边走一边摇着头想搞清楚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自己漏了什么还是失忆了吗?但从小到大经历什么我都记得很清楚,脑袋既没被门夹过也没被牛抵过啊!为什么,为什么……
“你怎么啦!”对面那位已经现身的大小姐,原本神秘兮兮的人物,正往嘴里放吃的,指甲泛着闪闪的光,她看起来很秀气,不,是可爱?不,是清纯?唉,找不出确切的形容词,因为那件纯白的长裙一直拖到地上,看不出身高曲线什么的,细细的胳膊上戴了一只精美的手表,其余都简单到不能简单。
“喂喂喂,你傻了吗?”她突然向我丢了一只苹果,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哇!你好厉害!咦,忘了问,你在这住多久了?”她像是想到什么,脖子挺直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盯着我问。
“三个多月了吧!听说你去了美国,半年才回来,所以,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面分不清真实年龄的苏渺看起来很轻松活泼自然,真像盼着大人走了就顽劣起来的小孩,但总有一丝疑惑,就像我表面是个学生,很单纯的样子,谁知道却有着一段很复杂的经历一样。
“那是办理我爸生前交代的事情,”她的目光暗下来,我愣在那不知怎么接下去。
“呵呵,不用介意,父亲大人已经走了两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只是有时候不愿提起太多罢了,咦,说起来我比你大吧,您贵庚?”我被她奇怪的话逗笑了,想想她不只是个大小姐还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呢,“今年生日过了就二十了,我户口本上写的年龄大一点。”
“哇,那我不是比你大,还大好多,不过我不喜欢过生日,你呢?”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无奈被我看在心里,那一刻,我完全理解她的心情,“我是个孤儿,还是不过生日比较好。”
“我知道,你现在在那个学校还习惯吧!”她突然问起这个,一下子让我又回到一个寄人篱下的氛围中,一大堆的疑惑都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我再也不能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装下去了,必须赶快弄清一切。
“苏小姐,请你先告诉我您怎么找到了我,还帮我上诉,还有,你为什么让我来这里,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她朝我挤了挤眼,像是看什么好戏。
“先问这几个。”我赌气似的加重语气。
“好了,告诉你啦,知道你会好奇,但这件事还是由我说比较好所以不让兰姨告诉你,现在不吊你胃口了,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她调皮地眨眨眼,害我无法回驳,刚才她问什么来着,哦。“上学前补习过了,还可以,现在可以说了吧!”虽然是她在逗着玩,为了不让事情拖下去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好,我说喽!若干年前,就是小渺渺和小海海都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你养父是个军人,恰巧住在退伍后就下海经商的我的父亲大人的邻居,两个兵就很快产生了革命友情,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苏渺一副说书人的姿态,看起来很可笑,“你说感情好也就罢了,闲来无事谈谈人生理想国家大事什么的也不错,错就错在长辈们为了表示各自的友情总是拿我们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一来二去的就约定什么娃娃亲之类的封建行为,但不幸的是,你养母一直没有孩子,呵呵,我就不客气地先出生了。”渺渺笑着朝我扮鬼脸,“不过后来,老爸因为发展事业我们全家都搬走了,那时我还小,你还没出现,所以你肯定不可能知道我们一家子,这可不是我的错哦!因为叔叔阿姨都非常疼我,也算我跟你们家的一段缘分,再说老爸很是念叨和你爸爸曾经种种,说是当年前欠你爸好多人情什么的,可是现在叔叔却--”
她说着说着语气变了,我对着她摇摇头,喉咙像被什么堵着似的。
“虽然两家离得远,但我爸自然还是知道他哥们儿因为无法生育领养了一个小男孩的事,那个人就是你喽!说到这我们家好像还有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呢!今日见到本人,真是久仰久仰。”素描突然站起来对着我抱拳很恭敬的弯下腰,此时我才发现她的个子也挺高的,有一米七左右吧,一头黑发垂下来触到地毯,不过她很快的抬头又跳到沙发上,“哈,我们继续讲故事吧,在国外念书时很少有机会用中文唠叨自家的旧事,真是不吐不快。”她的用词时不时有点搞怪,可能是激动吧!
“所以我Dad就想把你给接到我们家来照顾,想着你爸一个人不容易,反正家里多一个人吃饭也很有意思是吧,哦,你那时是跟着爸爸一起过的吧!我还有点不相信,阿姨是个很好的人呢!”
“嗯,领养我不到半年,她就跟爸离婚了。”奇怪吗,呵呵,对别人的小孩都是好的,但怎么去忍受一个陌生小孩当自己的亲儿子,更何况那时我死活不叫她妈。很奇怪在渺渺面前说这些曾经心痛的事却是平静的。
“哦,难怪。我吧想找你们可是叔叔不同意,但也不能找个人花了那么长时间啊,真搞不懂他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她开始跑题抱怨起父亲,为了不扯得更远我只好拉回她的思路。
“这并不怪你父亲,我爸复员后在海上工作因为好多原因我们搬了几次家我也换了好多学校,你爸是什么时候知道出事的?”
“半年后,唉,以前的通信虽然没现在发达但也不至于啊。所以我们找到你时你已经在那里呆了一阵子了。”
苏渺看到我有一丝不快,便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其实都说是我照的律师之类的,完全是天大的误会,在此之前老爸早打点好一切,只是突然病重搁置了,你不怪他吧!”
怪人家?我不由得苦笑,无言以对只好摇摇头。
“那你现在可以尽情怪我了,因为父亲去世我伤心一段时间,加上在国外而且那时公司高层很混乱,幸好兰姐出来帮我,内忧外患加上我办事不利,让你现在才脱离苦海,你能原谅我吗?”
望着她真诚的眼睛,我不知应该对这个故事相信几分,虽然一切都那么天衣无缝,虽然她讲出精确的时间和地点,虽然我很想相信,但仍然让人无法确定,难道世上真的有天使吗?难道几百万的彩票真的会拐着弯儿不偏不倚地砸中我吗?难道……
“别傻了,大哥,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既然你看起来比我高,又长得比我成熟,以后就像妹妹一样叫我渺渺或是阿渺之类的,不准再叫我苏小姐或是苏渺,以为前者听起来像服务员后者听起来像找我单挑,OK?”
她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见我还是没有反应,就找到拖鞋穿上走过来,她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莲花香气不知用的什么化妆品。可没等走到我身旁突然尖叫一声,我赶紧站起来问怎么了,“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去公司,惨了惨了,我先上楼睡了,你不是睡客房吗?那么,再见,不,晚安。”这一刻,她提起裙摆向楼上跑去,就是一瞬间,我好像真的看到有一个衣袂飘飘调皮搞怪的天使。
也许我应该从头说起,比如我的父母,甚至祖父母,然后交代我是怎么由爱情产生,被社会主义滋养长大。如果是这样,我又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呢?真的不懂。所以我不想从头开始,从我的孤儿生活,怎么在孤儿院,托儿所,收容所,教堂或是什么慈善机构长大然后被人领养,过着虽然是一个人却没有家里成员应该有的底气,后来上了学,再后来过着犹如浮萍的日子,当连家也没了时,我终于到了一个全世界最安全也最危险,最真正也最邪恶的地方,那就是监狱。
这前二十年的时光,很快就被讨人喜欢的记性忘得一干二净,也罢,有些回忆还是永远被丢弃最好,那么,就从另一个不能称之为开始的地方开始吧!
就是这一晚,我认识了这个女人,一个时常微笑却又来去匆匆的女人,而我现在真的已经习惯了叫她阿渺或是渺渺,因为,她实在是有点傻。
我搞不懂,这样一个把我拖出深牢的人,一个只是与我的养父有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造化?不过,当某一天蓦然回首,或者这些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吧!
第3章第二章
第二章第一节辛小海的新生活拉住我的人留住我的心
又在这张床上辗转反侧地想了一晚,无非是一个去或留的问题,但就如数树上叶子的奇偶,每当数到最后一片,总会发现还有一片。让我离开有很多理由,而留下也有很多理由,甚至非常诱人,于是,失眠再一次紧抓不放。
早早起床,换上不重样的衣服,坐在那里盯着送来的早餐。楼上的门吱地被打开,苏渺穿着一件很宽大的睡袍,我怀疑是不是谁拿被单做的,看到我她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悠闲地伸伸懒腰,果然是自己家的轻松感。我打定了主意--走。
一直等她收拾好一切,穿了一件牛仔裤上面是白色绣花衬衣,拿着装了半杯牛奶的杯子在我面前坐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别讲。”她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牛奶,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其实我也没睡好,想了一夜到底怎么处理,毕竟你已经出来了,而且也不小了,要是老爸还在,我无非是多了个弟弟,当然,我原本是想着有个哥哥的,可是老爸走了,留下这件事给我总不能视若无睹,幸好你想继续学习,那四年时间我就不用操心了。”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苏渺才有了点成人身上的气息,不再轻快活泼而是冷静自持的思考。想离开的心情更重了。跟一个完全陌生也不知根知底的人相处,我还没遇见这种情况,还是别冒险的好。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一点财产,还有我打工省的一点钱和法院赔偿。算是我全部家当了,都放在这儿,我很感谢你们,虽然我知道你们不稀罕这点钱,但我并不想欠谁什么,不管这份人情什么时候还清我都会一辈子记得的。现在我要走了,再见。”我把东西摆在桌子上,拿起准备好的行李站起来,虽然看到她有点诧异的表情有点不忍,毕竟算是自己的恩人,但彼此陌生,何苦因为上一代的原因纠缠彼此呢?现在当务之急是找房子住,兰姨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在学校住,只好租房子了,而且以后的学费还是个问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