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如果跟你去美国的不是我,而是某个世家的大小姐……你们现在应该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吧,呵呵。”
“说到孩子……今天,就借着酒劲,跟你多唠两句,没意见吧?”
说着,又干了一口瓶中五十二度的烈酒。
“孩子啊……我昨天下午又偷偷去看囡囡了,长高了不少,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正那儿玩积木呢。听说,她妈妈终于接受了她的新爸爸……那是个好男人。”
“呵,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就是以前姝婉信里提到的那个,她躲避的男人。当时她对他没感觉,她父母又嫌他穷,偏偏他当时还在对她穷追猛打,于是她便想利用我来摆脱他……”
“哈,四个人,五年的时光就这么糊涂过来了。前段时间,她终于还是被他打动了,他替我还了她个完美的婚礼。”
说到这,徐晔稍稍停顿了片刻,望着虚无的空中发了会儿呆。
“唉,真是,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说点你感兴趣的吧。”
“你知道那后来,谢源怎么样了吗?他疯了,他的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天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医生说,他这辈子怕是都只能这样了……除非造成他心魔的那个人出现,亲自为他解开心结。”
“嗤,真是好笑,为什么要替他解开心结?凭什么?!没要他偿命就不错了!对吧,阿楚?当日若不是他母亲拼死拦着,那家伙可能早就死在你父亲的雷霆之怒下了……”
男人的眼神幽深幽深,一只手不自觉地慢慢握紧,又慢慢松开。
五年了,每每想起那天的情形,他依旧能恨得崩碎银牙。怎么当时他就只能那样无力地看着呢?如果……如果他能帮他一把该多好。
眼睛,又有点酸涩了,男人随手搓了搓。
“他母亲,也就是你小姨,你应该很关心她吧?我知道,其实在你心里,已经隐隐把她当成你自己母亲了……你很喜欢她,对吧?”
“可惜啊,她居然生了那么个孽子。那天,她气得几度昏厥过去。然后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跑到她姐姐灵前去跪了三天三夜,也流了三天三夜的泪,直到最后心力交瘁地昏倒在地。”
“醒来后……”
说到这,男人脸上也出现了一抹不忍、怜惜和肃然起敬。
“她去了明心寺,皈依了佛法。她说,她要用余生,替她儿子赎罪。”
“而谢老夫人……算了,她现在也到那边了,应该有跟你说后来的事,就不用我再叨叨了。你们祖孙两……不,是祖孙三,终是可以好好聚聚了。”
恍然间,徐晔的回忆似又回到了那段时光,那段只有他和那位何先生陪在这个老人身边时的寂寞时光。
一阵风吹来,轻抚着微微发热的脸。
人,已是有了几分醉意。
“阿晔。”
嗯?
他似乎听见了楚越叫他的声音……又幻听了么?
“——阿晔。”
又一声。
这一次更清晰了,仿佛就在他耳畔。
惶然回头,男人睁大了眼睛。
他赫然又看到了那个最令他魂牵梦萦的人,正双手抱臂背靠着树,站在当年他被绑的那个地方,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粗布衣衫,头上绑了条同色系抹额。仿佛一位自远古苏醒过来的神祇,慵懒、高雅而美丽。
见他转身看他,那人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我回来了。”
“……”
两行热泪,瞬间冲出眼眶。
男人颤抖着双唇,张了张口。
“阿……阿……”
老天爷,他又看到了他!是幻觉吗?还是梦?
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却颤巍巍地走了半天。他好怕,好怕又只是个虚影……
五年来,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无数次地见到他,手一伸却全部化为泡影。醒来后,空落落的房间,除了沾湿的枕头,便只有冰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