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看着影七这副被迫顺从备感耻辱的样子,扬起嘴角笑起来,长弓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两圈,弓尾的鹿角猛地打在影七肩头,看似没什么力道的一下打得影七身子骤颤,顿时肩头剧痛,整个臂膀都麻木了。
“把肩膀张开,跪得这么不雅,是在给你主子丢面吗。”李沫轻抬起那把弓,抵在影七下颏上,强迫着他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
影七被迫抬头,声音微哑,口是心非道:“小人不识公子身份,是小人的过失。”
话未说完,那长弓忽然从下颌抽走,在李沫指间打了个转,再一次猛地打在影七背后。
他背后还有盐刑留下的深伤,平时即便不碰也时常疼得厉害,更何况这带着惩罚力度的狠狠一下,影七当即双手撑地跪伏在了地上,浑身痛得痉挛抽搐,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嘴里痛苦地吸着凉气。
“这么脆?不说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才这两下就受不住了?”李沫收了弓,跷起腿,一把抓住影七半束的头发,狠狠把人揪了起来,拖到自己面前。
“小子,你主子太宠你了,当初我熬暗喜暗悲他们四个的时候,比这些手段都重得多得多。”李沫看了一眼按着影七的两个暗卫,“你主子亲自训过你吗?哦,我忘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根本拿不起鞭子。对,光是冲着你这张白净的面皮儿,苑儿也舍不得下手啊。”
刚刚那一下牵动了旧伤,盐刑伤及肺腑,又被猛地牵扯开,影七嘴角渗出血丝,耳朵里尖锐嗡鸣,冷汗直流。
“只是个侍卫而已……苑哥不会吝啬送给我的吧。”李沫托着腮露出一丝调笑,“底子还不错,可造之材。我好久没熬过暗卫了,手有些生了,没想到这两下打得有这么重么?”
影七挣扎起身,忍着浑身钻心的疼痛跪直了身子,语气强撑着沉静:“小人是世子殿下贴身影卫。”
李沫冷笑:“我只听说过贴身侍卫,都贴身了……还敢叫影卫吗……”
影七无可解释,心里谨记着殿下的交代,不要得罪这二位天潢贵胄,不能反抗,便只能默默承受。
李沫缓缓起身,悠哉踱步,看了看墙上挂的几幅名家墨宝,终于还是拿起了朱漆长弓,挑了支羽箭,对准了影七,弓弦拉紧发出吭吭的弦响。
“之前躲得那么快,我还没看清你的招式,来,再让我看看。”谈笑间,李沫手指霎时一松,羽箭毫不留情地朝着影七眉心飞射而去。
影七咬牙强忍着背后的剧痛,本能地仰身后翻,看似冷硬的身子软折贴到地面,迎面而来的一箭擦着影七发丝飞过,深深插在影七背后的墙壁上。
背后的伤口再一次被剧烈撕扯,甚至已经有血丝浸湿了衣裳,影七翻身跪伏在地上,拼命忍耐着。
暗喜暗悲两个暗卫在一旁垂手看着,心里也为这少年捏了一把汗,自家主子残忍性子无人不知,他们也只能静静等着,万一主子哪一箭射偏了,好及时把那孩子救下来,就算是侍卫,也是李苑殿下的侍卫,真把人弄死了,这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李沫啧了一声,一连四道羽箭搭在弓弦上,对准影七,心里暗暗赌着,非要看出这少年的真正实力不可,才能猜出李苑到底是从何处招揽的高手,用什么手段训出的影卫,齐王府从李苑出生以后便隐藏锋芒,手握兵权却急流勇退,到底是真是假。
影七连躲过几箭,身上被擦出了好几道伤口,却无论如何不敢使出迷影步。
迷影步而并非影七师父江霓衣传授,而是宫主自创的一种极难修习的影宫迷影步,躲避暗箭利刃的绝招,常人根本无法领悟,除非天赋身法惊人,且有轻功底蕴。
影宫宫主仅仅传授给了影七一人,并告诫他,绝不允许在皇室王族面前显露此功夫。
若他人辨别不出尚好,一旦被行家识破,一向隐秘的影宫就会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影七不能冒这个险,更不会违背“不可暴露实力”的命令。
背上疼痛愈演愈烈,影七渐渐体力不支,恍惚间右手一紧,袖口被羽箭深深钉了在墙壁上,影七贴着墙壁动弹不得。
而李沫箭术过于精湛,以至于瞄准的时间太短,并没料到影七会被钉在墙上,顺手一松,那道羽箭便迎着影七心口飞了出去。
影七目不转睛地盯着朝自己急速逼近的箭矢,若再不用迷影步躲避,绝对必死无疑。
可影七在生死间仍旧毫不犹豫地选择听从李苑的命令。
见他并不躲避,暗喜暗悲脸色骤变,飞身冲向影七,想截住那道失手的利箭,距离太远,箭头触及影七心口时,两名暗卫尚有一步之遥。
箭矢出手时李沫便心知自己失手,心里颤了颤,死个侍卫而已,赔他一个就行了,苑哥总不至于因为个奴才跟我翻脸吧。
千钧一发之际,耳侧传来一声箭矢破空的气响。
两名暗卫离得最近,羽箭破空的气响擦着耳边飞过,箭身上蓄着极强的气劲,持弓人必下过苦功,没有数年的沉淀绝射不出这么凌厉的一箭。
他们都以为这一箭是李沫射/出来的,可李沫的箭术诡谲华丽,颇有炫技的意味,这一箭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径直撕裂了空气,恍如一道白光,霎时已至影七面前。
李苑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从李沫手里夺过来的鹿角弓,双指间夹着一支羽箭,眼眸微眯,拉弓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弓弦吭吭绷紧,刹那间羽箭离弦飞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影七只觉眼前爆出了一团火星儿,两支羽箭铿然相撞,精铁的箭头爆响,飞溅出无数火花,那道横空出世的羽箭斜着架开了李沫要命的一箭,吭的一声,斜插在影七耳侧墙壁上,削去了影七一缕凌乱发丝。
李苑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把长弓扔还给李沫。
李沫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了一眼这位一直自诩闲人书生的堂兄。如此迅疾精准,力道极猛,箭术之精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影七也愣住了。他也一直以为殿下只是一位温和纤弱的公子。
半晌才想起把袖口从墙壁上扯下来,匆匆跪在李苑脚下,不敢多言。
完了。
即使捡回一条命,影七脸色煞白,指尖微抖,因为紧张而渗出的冷汗打湿了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