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没等吴邪看清,那人已然飞身跃下,又在吴邪腰间一揽,轻轻松松地带他回到屋顶。
吴邪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轮皎洁的满月,这里能看见南街的大片街景,而一回头,又能回归小院的安宁,恰似一道江湖风雨的分水岭。而他们,如今就站在这一条“界限”之上。
“小哥,他们都告诉我了。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你打算瞒着我多久?”吴邪看向他,“为什么?我不值得你信任吗?我不能帮你分担吗?”
张起灵沉默半晌,低声道:“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吴邪攥拳,咬牙道:“小哥,天下之大,未必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即便没有铜鱼,我们还可以去找天书的下落,我可以发动其他人帮你去找,我们自己也去,我不相信就没有办法!”
“没有时间了。”张起灵垂下眼帘,“我的失魂症发作越来越频繁,连我自己也难以控制。吴邪,即便找到三枚铜鱼,我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恢复。而如今第三枚铜鱼既已沉入南海,再无人能得知天书下落……他容不下我,这些他早已预料到。”
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张起灵的父亲。
吴邪双手紧攥,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咬牙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狠心,你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家之事,父子相争,兄弟阋墙,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张氏一族与历代皇室都有所接触,皇家对他们既依赖又畏惧。而‘终极’内附长生奥秘,若我当真修成,且不论我本意,张氏一族很可能会以此为由,由暗处转向明处,光明正大地参与皇位之争,这是他的江山,他不敢赌。”
“没有人稀罕他的狗屁江山!”吴邪愤恨地道:“小哥,我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他凭什么这样对你!他凭什么决定你的生死!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生平第一次,吴邪感受到彻骨的恨意,他觉得自己骨子里的善良都要被这份恨意啃食殆尽,他仿佛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间的美好。张起灵就要死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当一个什么也不能做的旁观者,这好似要活生生地凌迟死他。
“吴邪。”看着颤抖的青年,张起灵轻唤他的名字。
他知道,吴邪是在为他生气,为他伤心,为他难过,打从相识起,吴邪的心情便总是毫无保留地记挂在他身上。可惜他们没有缘分,这样好的一份深情,终究只能是错付。
在蜀地的时候,他不只一次想过一走了之,他知道就此离开,从此和吴邪两不相见,对自己,对吴邪都是最好的。可是当他上马的时候,当他向大漠行进的时候,那枚骰子毫无预警地从怀里掉了出来。他将骰子握在手心,过了一会儿,身体就像不听使唤似的,调转了马头,飞奔回到吴山当。
这是他这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却也是最正确的。至少一次,他想完成一个承诺,给吴邪的等待一个答复,哪怕这个答复只是一个短暂的,虚幻的泡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活了这些个虚无的年头,居然再最后才明白这件事,然,仍觉得有幸……
“幸好,在最后遇见了你。”
微笑之后,他用最轻的声音说了这句话,却用最重的力量撞击了吴邪的心。
吴邪突然抱住他,狠狠地,紧紧地,好像这样就能挽留住小哥逐渐流失的记忆和所剩无几的时间。
“不要走,小哥!”吴邪痛苦地道,“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张起灵轻轻地拥着那人,垂下眼帘,心中怅然。
——你要的这样简单,我却偏偏给不起。
忽地,张起灵目光一凛。
一道银光闪过,打破夜的宁静。张起灵揽着吴邪侧身一旋,抬手一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吴邪一怔,却看见张起灵手中多了一枚铜铃。这东西他有印象。
“张家的铜铃?是张海客?”
张起灵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他轻轻一捏,银铃中便滑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敌至,速离。
几乎与此同时,吴邪立刻闻到了一股焦灼的味道,他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卧室之内已然隐约出现火光。
“走水了!”吴邪大惊,正要下去,却被张起灵捉住胳膊。
“来不及了。”
“什么?”
吴邪抬头,看见月光下,张起灵面色严峻。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竟燃起无数火光。大门外传来陌生而冷然的声音——
“锦衣卫指挥使奉旨捉拿朝廷要犯张起灵,窝藏要犯,同流合污者,杀无赦!”
第40章
“锦衣卫奉旨捉拿朝廷要犯张起灵,有窝藏要犯,同流合污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燃烧的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这一剧变来得如此突然,飞火流星划破寂夜,吴邪惊呼一声,堪堪躲过一支火箭,灼热的火焰炙烤得吴邪脸颊生疼。他向下望去,只见下面竟黑压压的满是官兵。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面对如此阵仗,吴山当的小掌柜不由慌乱:“小哥!怎么回事?锦衣卫怎么会……”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