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已经蔫了差不多得有一天的菜，夏冬青爬上车的时候搓了搓自己的手，白色的烟气从空中涌出消散在空中，看着车窗玻璃上瞬间凝结出来的小小的水珠，夏冬青偏偏头看向身边的赵吏，看着他呼吸之间无比平静清晰的空气，不由得愣了愣。
“怎么了？”
见夏冬青盯着自己的脸看，赵吏偏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依旧淡然，却不料夏冬青下一秒的话竟是让他震了震。
“吏吏你怎么回事？刚才手就有点凉，是不是病了？”
话罢，竟然伸手就要来摸赵吏的额头，却被赵吏一巴掌把手抽开，狠狠的瞪了一眼。
“病个鬼！你见过死人生病的吗？脑残是不是！”
有点委屈的摸摸后脑勺，夏冬青低低地哦了一声，抱着菜兜子乖乖的坐在副驾驶室，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夜幕之下仍然灯火通明的度假村，轻轻叹了一口气。
见他似乎有点不高兴，赵吏撇撇嘴，基本上若要问着世上谁嘴清楚夏冬青的心思，他敢认第二就不会有人敢认第一。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会遇到这些事情嘛？”
打着方向盘，赵吏把车倒离了辅道，顺着大路开了出去，其间瞄了身边的夏冬青一眼，却见自家小青子抬起眼来沉默地摇摇头，扁着嘴一副求抚摸求安慰的委屈样，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一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瞅瞅你那样！到了冥府别特么说你是接我班的，老子一世英名指不定得败你手上呢。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废呢啊？”
这带着毒的嘴炮一打，夏冬青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原本还有点小委屈的心思也消失不见了，在赵吏看来就是妥妥的欠虐。
“那也不是我乐意的啊！我怎么知道成天遇到这些事情啊，每天摆渡别的鬼不够，还尽遇到这种亏心的事情，你当我想啊。”
赵吏点点头，哼笑一声，难得赞同了一声。
“哼哼，也是。”
夏冬青难得听到赵吏赞同他的话，兴奋的表情才刚刚冒出来，又被赵吏话锋一转给打回原形。
“不过，你是人魔，只要有那双眼睛在，这些事估计是少不了了。”
眼睛……
夏冬青怔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头一次问出了从很久以前就想知道的问题。
“吏吏……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魔之眼的灵魂重新托生于世，这是他已经知道的事实，然而赵吏一直守护着那双眼睛，千年时间，从未改变过初衷。
可是，那双眼睛，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蚩尤的本体身上，而他……又为什么会作为祭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而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终究不得而知。
赵吏沉默了一瞬，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虽然没有回头去看，却也能够感知到身边人那如同火灼一般的目光，犹豫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十年前……魔族曾经对冥界发起过一次秘密的偷袭，那个时候，刚好是虚空之境开启，这个世界的边界出现了不少缝隙……魔族也是在那个时候乘虚而入的，刚好也十分不巧的是，女王大人和西王母那时正聚集三界仅剩的几位大能修复虚空缝隙，也无从插手这一次的冥界灾劫，我冥界不少摆渡人都是死在这次偷袭之中的。”
深深看了夏冬青一眼，赵吏眉眼间带着一丝怆然，神色既无奈而又纠结，却最终再没有对夏冬青隐瞒这件事。
有些事，他是该说清楚，也不得不说清楚。
“神魔之眼在那之前一直被茶茶大人封印在我体内，我也一直守护着它，直到茶茶大人所说的……命定之人诞生，才能将神魔之眼从我的体内解放。”
“而那命定之人，是一个……双眼失明的男孩，而偏偏，蚩尤本体的灵魂也即将转生，因为神魔之眼和蚩尤本体的相吸性，你成了祭品。”
开着车，赵吏静静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没有去看夏冬青的眼睛，也没能感知到夏冬青眼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温柔和依恋。
“那一年，我负责冥界的守备，魔族偷袭之时，我的元神也曾身负重伤，灵力溃散，而后神魔之眼也因为我身负重伤而发生异变，在治好都我同时……也被魔族发现了踪迹。”
单手松开方向盘，赵吏抚了抚自己右臂上的元神印，深深叹了一口气。
“按照常理，摆渡人在对茶茶大人奉献灵魂的那一刻起，就等于和冥府签下契约，本是不需要刻下元神印的……除非……摆渡人的元神溃散，灵力缺失，冥界才会赐予元神之印，用以稳固摆渡人的元神予以保护……我当时……大概就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
话语到此，夏冬青慢慢攥紧了自己的右拳，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而赵吏的话语，却依然在继续。
“那个时候……魔族的动作也导致昆仑如临大敌，我好不容易找到所谓的命定之子，亲手迎接你出生……却被昆仑派出的人阻挠，你知道的……就是玄女，我只来得及给你取了名字，就回了冥界，紧接着就是身负重伤，神魔之眼被魔族发觉踪迹……不得已，茶茶大人为我刻下元神之印，强制我留在冥界养伤，再见你时，你已经长大，而你的妹妹，也快要降生在世上……而释放过了力量的神魔之眼由于力量的外泄，无法完整的回归你的身体，我只能借由你那还身为你妹妹的蚩尤身上的亲缘之血以及蚩尤的灵魂作为依托，将神魔之眼留在你的身边……”
微微合了眼，赵吏的表情慢慢化作一种自嘲，握着方向盘的手再一次攥紧。
“只是我没有想到……因为魔族的关系，昆仑会如此的草木皆兵，在和魔族同样查探到神魔之眼的力量之后，竟然会选择不择一切手段的要杀死蚩尤……而你的父亲母亲，却因为这样的命运与阴差阳错，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说到底……这所有的一切，其实是我造成的。”
夏冬青沉默，侧过脸深深的看着身边的赵吏，那人英挺俊美的面容上，有着和他本身的表情并不相符的沉色，而夏冬青也能够感觉得到，即使他总说自己没有感情，没有心，即使他总说自己没有人性，没有所谓的慈悲心，可是这一刻的他，分明就是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