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让他一时失去了语言。只有思维还在不间断的运作着,也似乎只有思维,让他能体会到自己还是存在的。
能够见到黑羽了。明明之前无论如何尝试都只是徒劳。
按照宫野所说的理论,那些所谓的屏蔽,所谓的“一切都需要理由”,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为了走向既定结局而运行的自保程序。
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便一直都不会知道。而不需要认识的人,也一直都不会遇到。
不知是否是由于宫野的事先安排,与黑羽见面的地方距离他们的出发地并不远。黑羽就站在那里,理所当然地站在那里,穿着深色的连帽衫,耳孔里塞着耳机。他姿态放松,因距离太远看不清神色。看上去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站在路边等朋友的高中生。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越来越多的细节也开始得以被看见。
江户川不确定自己的双眼是否确实地在看着这一切。
他还活着。
脸上没有擦伤,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没有裹着绷带。他站在那里,在呼吸,在招手,甚至还能露出笑容。
确确实实地,完好地活着。
可连这一切,也是不应当存在的。
“没有时限,”宫野停下了脚步,似是在为他们的会面留有空间。“虽然我不觉得让你们见面会影响到修正,不过还请尽量不要做多余的事。”
越客气的话语,越是象征了警告。
“只是道个别而已,”江户川无奈地笑了,“话说...如果确定了不会再见面,道别应该也没有必要了吧。”
道别就像是夹在书页之间的书签,能够随时在书的主人看到它时唤起那个时点的回忆。因为有这书签的存在,那本书总有一天会再次被翻开。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未来,某种程度上连过去也一并会被消除。没有值得期待的可能性,也没有得以回首咀嚼的记忆。知道这一点后,道别仿似真的没有必要了。
过去的事情不会被记住,未来也一定不会再见面。道别和相识一样是没有发生在任何世界线的事情,纪念也好仪式感也好,其意义都随那些被扼杀的一并被从根源抹消。
但是......
“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去做就好了。”江户川在心底默念这句话。
心情忽然好了很多。是了,管他需要什么理由,管他是不是有意义。我想要这么去做,我乐意这么去做。我能够说服我自己,这就足够了。
“哟,”暂停了音乐取下耳机,黑羽将耳机线随意绕了绕塞进了口袋里,“好久不见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那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态度,让江户川有点意外,“有关‘修正’的事情,宫野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
“嘛...多少也了解到一些。”黑羽的眼神暗了暗。
和世界线的修正什么的无关,他也是之后才了解到这一点的。他的消失,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决定。
在被问到“你是否希望从当前的状况中逃离”时,黑羽犹豫了。之所以会犹豫,大概是因为“想要答应”的想法盘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犹豫引发出背叛感,背叛感演化成了内疚。而这样纠结久了,“这样下去真的好吗”的声音便开启了循环播放,在潜意识中循环着漫无止境的自问。
“想要逃跑”的想法驱动着内心。该如何向侦探解释这样的心理,黑羽尚且还没有明确自己的态度。
不过今天的小侦探似乎只是来闲聊的。
“我问你,”他踢着地面上的石子,“玩游戏的时候,如果想要打通一个结局,前提是什么?”
“前...前提?我想想...”这个问题倒是在黑羽的意料之外,“唔,不手残?”
这的确是将很多游戏打通关的大前提了。江户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你就别损我了,也有很多游戏是不需要操作能力的吧。”
“那你倒是说说,打通游戏还需要怎样的前提?”
江户川的表情重又变得严肃。
“前提就是,那个结局有被写在系统里。”
自由度再高的游戏也无法脱离其既定程序,倘若有玩家硬要通过复杂的操作以试探游戏编制以外的东西,那十有八九会触发bug,甚至导致游戏的全盘崩溃。
不存在的结局就是不存在。无论尝试多少次,那个假想中的未来也不会到来。
可是尝试就是尝试过了。就好像是潘多拉的盒子,说好了不能打开就绝不能打开。就算看到了里面飞出来的东西,并最终拼尽全力将它们全都塞回去,“盒子被打开过”的事实,已经不会改变了。
江户川叹了口气。
他打开盒子,然后发现里面装着些木质的零件。尝试将那些零件拼接回原本的样貌,这是符合逻辑的做法。于是他这么做了。
他转向黑羽。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