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他的笑,对他说:“这座江湖上几乎人人都想杀我,但是他们都不可能有机会成功。但是沈浪,如果有一天你决定要杀我了,那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怕死的很,但似乎死在你手里,也是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我希望你能把我送回这里,你只需要把洞口堵上,每年来看看我就行了。”
沈浪知道,王怜花的这些话不可以去相信,但是他也知道,这可能是眼前这个人,作为千面公子说的最真实的话了。
“为什么是这里。”沈浪听到自己发干的声音再问,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的,因为答案,是难得的显而易见,就在他的记忆里面,呼之欲出。
沈浪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和这个人比下去。
他这一路就应该绑了他,最好再堵住他的嘴。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自己,随便用些什么手段,就能让王公子说出他想做什么来。毕竟这人这么爱护自己,是半分亏也不肯让自己吃的。可惜,没有人有沈浪的能耐,可以压的住王公子,有这个能耐的自己,却不忍心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你不是知道么,小哥哥。”王怜花勾住沈浪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沈浪的心里挣扎着破土而出。他认命般的将人再次拉进自己怀里,不由分说吻了上去。怜花,这算什么?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沈浪心里生出了莫大的悲哀,他想,他这一生,是永远不可能赢王怜花了。那些年江湖闯荡,留下无数铲奸除恶,救死扶伤的侠名。只是没有人知晓,他的剑第一次穿透人的喉咙,是为了保护谁。
那个孩子,让他第一次坚定了心念要做一个强者,要去保护,需要保护的人。
他一直记得,那个孩子问他,“如果你以后做了大侠,会不会杀掉天下所有的坏人?”
“会的。”他记得自己坚定的回答。如今想来,那回答是那样的天真。他也记得,那个孩子听过自己的话,流得更凶的眼泪。
就像王怜花不是一开始就是千面公子一样,沈浪也不是出生就是沈大侠的。万分讽刺的是,所谓的正和邪,开始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如果最开始只是为了护着一个你,那么现在为了这座人人都要杀你的江湖而对付你,又算什么?
他更记得,那一晚,缩在他怀里的孩子,一直在瑟瑟发抖,嘴里呢喃的那一声声“娘亲”。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个最温暖的称呼可以被人叫的那样的绝望。
就像此刻的王怜花,在自己身下颤抖着的身子,让人禁不住的怜惜,想要抱他更紧些,再紧些。而他嘴里情迷意乱的一声声沈浪,又何尝不是插在自己心里的刀子。
当年父亲赶赴雁回峰时,曾说过,义无反顾,虽死不悔。沈浪终于彻彻底底明白了父亲,只是,王怜花之于他,绝不仅仅只是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挚友。父亲拼的是一个两败俱伤,而自己所求……
沈浪近乎虔诚的吻上王怜花的眉眼,把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含到自己嘴里。
“怜花,怜花。”他一声声回应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他的痛苦和欢愉,随着他一块儿痛苦,一块儿欢愉,终于,脑海里除了这个人,再没有其他了。
沈浪醒来的时候,王怜花已经不在了。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无论是年少时救下的那个孩子,还是昨夜里的王怜花,都是随着暗夜而来的精灵,晨曦时分便消失不见。徒留下自己,念念不忘。
怜花,我说过我会护着你,就一定会做到。这一次,你愿不愿意,信我一次。
沈浪不知道的是,王怜花离开的时候,路过那座孤坟,正看见一双红烛燃尽了最后的光辉,缓缓的熄灭。他突然想起了婚嫁时的一个习俗,说:红烛摇摇曳曳燃尽,夫妻恩恩爱爱白头。
怜花公子突然就笑了,他突然觉得,找到了比这座江湖更好玩更有意思的东西,“沈浪,就让我们,来赌这最后一场,至于赌注么,”王公子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玩味了,不知道,他的沈大侠穿嫁衣什么样子啊。
然而后来的后来,当时自信满满的王公子再也没提过这沈浪并不知道的,最后的赌约。